为了弄清楚李陵是否真的投降了,天汉四年(公元前97年),汉武帝又一次发动了对匈奴的战争。
他命令李广利率六万骑兵,七万步兵,出朔方;强弩都尉路博德领军万余,与李广利会合;
游击将军韩说率步兵三万人,出五原;因杅将军公孙敖率一万骑兵,三万步兵,出雁门……
汉军投入总兵力二十万人,其中骑兵接近十万,已经可以媲美当年的漠北之战了。
刘瀚上书请求主动出战,被汉武帝拒绝了,让他坐镇中央。
匈奴得知后,将妇孺家眷和资产迁徙至余吾水(今蒙古人民共和国的土拉河)北,且鞮侯单于率十万匈奴军队在余吾水南岸与李广利接战。
李广利与单于连斗十余日突围而归,韩说无所得。公孙敖与左贤王战,见战局于己不利,收兵而回。
刘瀚细数过李广利的战绩,这人不算名将,但也不算特别无能,战绩一般,军事才能勉强合格吧。
首先是公元前108年,武帝拜赵破奴为匈河将军,拜王恢为中郎将,骑都尉李广利为监军,出征楼兰与姑师。
基本是赵破奴在前面打,李广利跟着刷经验,战后赵破奴封为浞野侯,食邑增加,王恢封为浩侯,骑都尉李广利迁为羽林中郎将。
其次便是大宛之战了,公元前104年,武帝拜羽林中郎将李广利为贰师将军,率属国骑兵六千,以及郡国恶少年三万,西出玉门关,剑指大宛国,结果兵败大宛郁成。
次年春,三千多人黯然东归,驻扎玉门关,派人向武帝请罪。
其实,这一次不算完全怪他,毕竟创造了大汉最远的征伐记录,路途上困难确实多。
随即,第二次征伐大宛,公元前102年,贰师将军李广利,率五十名校尉、都尉,骑兵六万,带战马六万匹、骆驼和驴各万头,满载粮草,二征大宛。李广利屠轮台,破贵山,灭郁成,封为海西侯,食邑8000户。
至于结果,六万多人出发,战马六万匹,回来进入玉门关的只有一万多人,军马只剩下可怜的一千多匹……
效果是达到了,但回来的人很少,损失也大,勉强接受吧,领导嘛,很多时候只看最终结果,毕竟汉武帝心心念念的汗血宝马拿到手了,国威也打出来了。
然后,便是天汉二年(公元前99年),李广利受命领三万骑兵出酒泉,击右贤王于天山,得首虏万余级而还。期间李广利军队被匈奴大军围困,差点无法逃脱,汉军伤亡很大,死亡率高达十之六七……
而这一次出战,他13万对打10万匈奴人,汉军人数占据优势,步兵、骑兵协同作战,李广利还是没能获胜,却保存了力量,也不算特别丢人。
这些战绩看起来好像都有点差,但其实算是勉强及格了,能在历史上留名的人,都不是简单的人物,后世普通人,怕是让你管一个班都乱七八糟的,跟别说带上几万人去远征了。
要管他们的吃喝拉撒睡,还要管打仗,那是要死人的,弄不好就是兵败身死。
这一次,在汉匈余吾水之战发起前,汉武帝特意交给公孙敖一个额外小任务,趁着此战深入匈奴,如果顺利得空,就把李陵从匈奴那里接回来。
公孙敖在稍后的余吾水之战中陷入包围,不仅仗打败了、按律当斩,李陵自然也没有接回,为了脱罪,公孙敖准备撒个弥天大谎:“捕得生口,言李陵教单于为兵以备汉军,故臣无所得。”
他想把将自己的战败责任甩锅给了李陵。
刘瀚自然不想他这么干,于是便派人给他送信了,“将军据实说话,打败仗是兵家常事,我会帮将军说好话的,想来陛下不会过于怪罪,李陵是否投降匈奴,千万要确认。”
其实公孙敖打仗的能力确实一般,但资历摆在那里,人家可是卫青的铁哥们。
刘瀚其实想亲自面见他的,但不好出长安,你大司马擅自离开长安,去见边疆出征将领,怎么看都不对劲,是要谋反吗?
公孙敖得到刘瀚的信,犹豫了许久,还是做了和历史上一样的选择。
刘瀚还是想再试一试,他得知消息侯,进宫劝解起来,“陛下,李陵应该不会为匈奴人卖力的,再说了,俘虏的话不一定可信。”
“大司马,怎么,就这么看好李陵,这么相信他,你跟他很熟吗?”
汉武帝脸色通红,“来人,将李陵全家斩首。”
“陛下。”
“够了,大司马是想替朕做决定吗?”
汉武帝很生气,此时的他像是愤怒的老虎,他感受到了欺骗。
“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你可是朝廷大司马,是我大汉战神,要不要这个位置你来做?”
“臣万死。”
刘瀚跪下来了,咚咚的磕着头,他知道说什么也没有用了。
汉武帝气略微消停了,或许也觉得自己说话重了些,语气缓和起来,“朕知道,你是受到了李陵的蒙骗,他是自己下马投降的,这是事实,而且若是他不教匈奴人练兵,这一次怎么会大败?”
好家伙,这一次失败,明明是将领水平一般,李广利和公孙敖连赵破奴都比不上,跟别提卫青和霍去病了,还有年年征战,士兵的厌战情绪越来越严重了,大汉国力也开始在急速衰弱……
这些各种各样的原因加起来,使得这次出征几乎没有什么收获。
当然,这些刘瀚是不能说的,说了不想相当于骂汉武帝穷兵黩武,好大喜功,是个暴君?
看着地上伏跪的刘瀚,汉武帝似乎想到什么,问向苏文。
“司马迁还在大牢中吧?”
“还在的,陛下。”
“既然他还有着作没有完成,大司马又很欣赏,说他博古通今,明天文,识地理,朕就免去他的死罪,他自认为自己是血性男儿,目无君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样吧,用腐刑,让他以后学会安静。”
汉武帝说着,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刘瀚的下体,刘瀚抬头,两人目光相接,他连忙低下头。
他想为司马迁说什么,但这时候是万万不能的,弄不好把自己搭进去,不划算。
汉武帝这明明是借住司马迁敲打他,人赎罪的钱都给了,他还这样弄,简直不可理喻,可又有什么办法,他是帝王呀。
得知自己全家被杀,在匈奴的李陵哭出血泪。
他的内心是凄苦的,“陛下,我真不想投降的,你为什么就不给我点时间,等我取得单于信任,便能……”
“伱不仁,就不怪我不义了。”
自从,李陵算是彻底投靠匈奴了,而没有过多久,汉匈暂时停战,又有汉朝使者来匈奴了,希望赎回苏武。
李陵终于忍不住,对使者说:“我为汉朝领步卒五千横扫匈奴,因无救援而败,有什么对不起汉朝而要杀我全家?”
使者说:“陛下听说李少卿在为匈奴练兵。”
李陵哭着说;“那是李绪,不是我。”
李绪本来是汉朝的塞外都尉,驻守奚侯城,匈奴来攻便投降了,单于对他优礼有加,坐次在李陵之上。
李陵恨他为匈奴练兵而使自己全家被诛,便派人刺杀了李绪,大阏氏要杀掉李陵,单于把他藏到北方去了,大阏氏死后才回来。
使者回来以后,汉武帝一听,发现了实情,原来公孙敖是在说谎,李陵并未真的教单于用兵,也没有彻底背叛他。
他那是相当火大,可也没有办法,他是不会认错的,便有逮住公孙敖,说他兵败,欺君罔上,二罪并罚,从当斩升级为“腰斩”。
于是,公元前96年正月,公孙敖“被腰斩”,而公孙敖早有预谋,他玩了一出“诈死”之计,瞒天过海,躲过了此劫,此后隐身民间。
刘瀚对他很气愤,让人报告给汉武帝,又把他找出来,汉武帝异常生气,又想斩了他。
李广利劝解起来,“陛下,这公孙将军毕竟南征北战,对朝廷有大功,而且年纪也大了,不如……”
刘瀚不紧不慢的说道:“陛下,这可是欺君之罪,朝廷法度如此。”
“斩!全家都斩了。”
刘瀚还是心软了,“罪不及家人,他毕竟有功与朝廷,全家就算了吧。”
“行吧,左右大司马都好好人,朕是坏人。”
于是,本来还能活好几年,躲到巫蛊之祸的公孙敖就这样提前死了。
另一边,面对大辟之刑,慕义而死,虽名节可保,然书未成,名未立,这一死如九牛亡一毛,与蝼蚁之死无异。
想到文王拘于囚室而推演《周易》,仲尼困厄之时着作《春秋》,屈原放逐才赋有《离骚》,左丘失明乃有《国语》,孙膑遭膑脚之刑后修兵法,吕不韦被贬蜀地才有《吕氏春秋》传世,韩非被囚秦国,作《说难》和《孤愤》,《诗》三百篇,大概都是贤士圣人发泄愤懑而作。
终于,在那个“臧获婢妾犹能引决”的时代,司马迁毅然选择了忍受腐刑,而不是死亡。
至此,司马迁背负着父亲穷尽一生也未能完成的理想,面对极刑而无怯色。在坚忍与屈辱中,完成那个属于太史公的使命。
出狱修养一段时间后,他带着家人特地上门感谢刘瀚,刘瀚看着他更苍老了,有些心痛。
可他的眼神越发坚定了,仿佛能冒光。
“有什么需要的,随时说。”
“拜谢大司马,臣一定好好完成史记。”
他离开的背影有些萧瑟,可充满力量,让刘瀚几度想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