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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莲多了嗜血的毛病是一回事。

对盛红衣来说,带着亲友离开异人域,是她一直想要做的。

若是能顺利离开,嗜血便嗜血吧。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

她心中已是权衡了利弊,她有佛法傍身,不见得就因为这毛病就万劫不复。

至于异人域糟心的那些烂摊子,谁爱收拾谁收拾,她若是能逃出去,还管这些?

龏涟愣了愣,他定定的看着盛红衣:

“你找到逃跑的办法了?”

以黑莲的性格,有时候说话看似鲁莽冲动了些,但自有其细腻谨慎之处。

不是有了五成以上的把握,她不会如此说。

至少,不可能是这么肯定的语气。

盛红衣轻轻“嗯”了一声。

“娘已经不在了,我除了你和白莲,没有其他牵挂,若要走,我想我们能一起。”

“只是,有一件事儿,我需得同你说清楚,我前几日不是做了梦么?梦中,你以后有很大的成就,大约能够统御这片地界吧。”

“说不得,你以后就会被载入史册,成为被万世千秋记得的异人王。”

“兴许,若是同我一道离开,这些就会化为泡影。”

龏涟本来没什么表情,这会子听盛红衣说起这一茬儿,突然玩味的笑了。

他本就长相妖美,宜男宜女,这会子笑起来,说是照亮了整个洞穴也不为过。

盛红衣狠狠欣赏了一回。

便是此时此刻,她心中都冒出不合时宜的想法,若不是自己确实可能没什么情根,不解风情。

另外,她和龏涟实在太熟了,下不去手。

否则,来一场风花雪月倒也未尝不可。

真是,可惜了。

她身边亲近之人之中,也算得上环肥燕瘦,各有千秋了,然,……罢了,她是个没有福分的人。

“异人王?是你给我起的这么可笑的名字?你觉得我会在乎这个?”

“若是我统御了异人域,头一件事我就是要灭了这个地方。”

盛红衣如临一阵惊雷劈下,震撼不已。

还真是。

这世上后来哪儿还有异人域?

“你想去哪儿,我自然都跟着。”

龏涟懒懒的下了结语,语气闲淡,根本没将之当成一件生死攸关,甚至改变命运的大事。

盛红衣呆呆的看着龏涟,心绪起伏,久久不息。

她果然多虑了。

论洒脱,她不如龏涟多矣。

自己想那么多,实则,在人家那儿根本不是事儿。

换件事儿来看,黑莲嗜血之事,她其实也没必要多放在心上。

且看事情的走向就是了。

佛家爱说因果,道家讲究命运。

她能回到异人域,是命运使然,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便是她戒备、思虑、惆怅、都无济于事。

倒不如彻底放开,去看,去听,去用心感知便是。

一切的烦恼,都是虚妄,庸人自扰之罢了。

她站起身,心绪此时如宽平的湖面,已是见见平静。

她似抖开了自来到这异人域一切加诸于身的枷锁。

“走吧,有几处地界,咱们先去瞧瞧,合适的话,咱们便能说走就走了。”

龏涟随之起身,毫不掩饰眼中的赞赏和庆幸:

“你啊你,可算是回来了,就前几日那神神叨叨的模样,让我瘆得慌。”

“我还是习惯现在的你。”

盛红衣笑了:

“哼,你还挑上了。”

“快点儿,别墨迹。”

说罢,她率先往前走去,龏涟依旧懒散又无赖:

“来了来了。”

天又亮了,盛红衣此时,却感觉到周遭的灵气在往她的身体之中钻入。

她随意的瞥了瞥,天地之气在她的周围缭绕,先是在她的皮肤表面活跃一番,然后钻进又钻出。

玩闹姿态如小小的精灵。

这是盛红衣来到这里后,第一次这些天地之气如此的亲近她。

顿悟有时候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刚刚,她被龏涟的洒脱触动,点醒了她的迷惘。

她心中有一种感觉,天地之气的这种亲近,许不是针对黑莲,而是对“盛红衣”也有好处。

不过,这些是不能确定的,“盛红衣”如今的皮囊如何,那得盛红衣回去方能知晓。

而,盛红衣已经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了。

一切交给因果和命运吧。

她躺了足足百年,醒来后,许是因为曾经死过一次,反而失了些胆气,凡事想的多,有些畏手畏脚起来。

殊不知,如此不知不觉的,便失去了盛红衣的初心。

今日,借此良机,再次叩问心门,让盛红衣自迷惘之中再次寻到了方向。

盛红衣的道,从来都是从心所欲的。

违背了本心,变得一板一眼,谨小慎微,她也再不是盛红衣了。

秀水峰,盛红衣刚进入闭关而已,满打满算也就半日。

结果,山头周围忽然出现奇景。

云层突然涌动不止,明明原本是万里无云的晴好天气,不知从哪儿,蔓生出了好多白胖白胖的云朵。

本就在秀水峰的季乘风和季睦第一时间感受到了不对劲。

季乘风原本卧在躺椅上呢,而今一挥袖子,就已经站在了秀水峰巅。

而季睦,在他站定的下一秒,便抱着他的剑出现了。

不止他俩,秀水峰上的人都感觉到了异样。

他们仰头看去,窃窃的开始议论纷纷。

原本在正一峰难得闲暇的掌门这会子也心中有些所感,他抬手止住了大弟子凌跃絮絮叨叨汇报的那些无聊的工作。

他一把站起身,道了句:

“走,外面好像有些异动。”

凌跃只觉得莫名其妙,他看着他师父头也不回的身影,不免怀疑,师父是不是又嫌弃他啰嗦,所以故意胡说八道?

毕竟这种事,他师父近几年做的格外多。

哼,身为掌门,自当殚精竭虑,这还是师父教他的。

没想到这几年,他自己反倒是越来越不能如此了。

忙里偷闲的时候越来越多,还无良的把事情全都甩给他干?

美其名曰,锻炼他!

这怎么可以,他现在修为尚低,且很想像师兄弟一样出门历练,才不要如今就被这些琐事杂务给套牢。

“师父,你等等我,我还没说完呢。”

凌跃锲而不舍的追了过去。

今天,他打定主意了,绝不让师父有偷闲的机会,他倒要看看,外面什么热闹吸引他了。

师徒二人到了正一峰顶,这是玄尘门的招牌,最高峰所在。

如此,当真的一览众山小。

凌跃还没看到奇景呢,就看到各个峰头上都站了人了。

咦!

奇了怪了。

今天大家都很闲么?

全跑出来看风景了。

这些个玄尘门元婴往上的人,各有个性,虽然要么挂着长老的名儿,要么都是一峰峰主等显赫身份,可平日想如此齐全的看到他们,简直……痴心妄想。

到此,凌跃感觉到事情可能不简单了。

他顺着他师父的视线看去,一眼就被惊的不轻:

“这是要……天生异象吗?咱们宗有人进阶了?”

“是……是哪位元婴长老还是化神老祖呀?”

天生异象,代表奇物现世啊。

当然,不仅奇物,也可能是“奇人”,好比天资纵横的修士横空出世亦或者什么隐世大佬修为突破都可能引动异象。

而异象有好有坏,各有所指。

凌跃搓搓手,他一开心就喜欢唠叨:

“哎呀哎呀,如今正值多事之秋,这可是大喜事啊!”

他一边瞧着那天象,如今还在形成的过程之中,一边激动的来回踱步。

在松崖的教导和“洗脑”之下,凌跃早就在不知不觉之中,心系宗门,哪怕他嘴硬不承认这一点。

可以说,宗门的一切已经成了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他思考任何事情之时,也早就习惯性的以宗门利益为先。

松崖无语的看了凌跃一眼,他正提着心呢:

“安静点儿,胡说什么呢,你看看,那天生异象在何处?”

其实呢,也不怪凌跃如此,玄尘门上天生异象,能想到的只能是宗门有厉害的人进阶了。

说起最厉害的,也就那些个元婴和化神老祖的,至于那些更高级别的,好比季秀水这样的,早就离开宗门。

如凌跃还是没有资格知道他们在何处的。

凌跃呆了呆,怎么了?难道自家师父还怀疑他们宗门内能生出什么不好的异象?

怎么可能?

有镜门在,加上玄尘门门风历来清正,绝不可能有什么魔头转世之类的奇葩事情出现在他们宗门……吧?

他仔细辨了辨,才不可置信道:

“那是……秀水峰?!”

实在是他修为尚低,还没有他师父的眼力。

但那方向,确实也只有一个秀水峰最有可能。

可细细一想,秀水峰上能有谁啊?

乘风师叔和季师弟已是元婴了,盛师妹重伤刚醒,莫非是有什么异宝出世,还是盛家的谁?

“这……是谁啊?”

凌跃一脸呆滞。

松崖这会子倒是老神在在:

“我也想知道。”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他可不是凌跃这等毛头小子。

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师徒二人不说话了,先等着呗,静观其变。

却说,这样的对话发生在许多山头。

容相也在观望这一切。

只不过没什么好话。

他那徒弟齐朗,站在他的身边。

“看情况,又是秀水峰,这些日子,秀水峰风头很盛啊。”

容相自然讨厌秀水峰,当年盛红衣和盛凌波一事,简直把他的脸丢尽了。

齐朗是他的亲传弟子,他舍不得怪罪,那么错的只会是别人。

齐朗嫌恶的皱眉:

“哼,那盛红衣运气确实好!居然没死成,不过没死也废了。”

“这一回,这异象又会是谁?季睦?”

齐朗比容相更痛恨秀水峰。

齐朗头一次见盛红衣,就觉得很不舒服。

他看到那人,就有一种没来由的心虚之感。

后来,他将之归于他同盛红衣八字不合。

本来么,那时候,盛红衣不过一个小小家族修士,就敢对他这个化神之徒不敬,简直岂有此理?

后来,因为盛红衣姐妹之间的龃龉,又把他扯入其中,败坏了他的名声。

还有那个季睦,从头到尾站在盛红衣那一边跟他作对。

大约,这师兄妹从一开始就关系不纯吧,那盛红衣长相美艳,季睦估计也是个假木头!

他饱含恶意的猜测。

容相想到什么,轻斥齐朗:

“那个盛芳菲,你怎么还不把她赶出去。”

容相对齐朗也是恨铁不成钢。

这好好一个人,就栽在盛家姐妹身上了?

盛红衣,盛凌波,盛芳菲!

容相不反对齐朗玩弄女修,在他看来,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玩归玩,怎么能把自己的名誉折进去?

这就是愚蠢。

更让容相无语的是,他找女人的目光越来越差了。

盛红衣且不提了。

前头那个盛凌波已经足够差了,现在这个盛芳菲……还不如她姐姐呢。

齐朗听到盛芳菲的名字,眉眼之间没有一丝波澜,好像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物件:

“她寿元将近了,这时候把她赶出去,有碍我们的名声,师父放心,她现在信我的很,不如等她死了。”

“若是赶出去,她在外面胡说……”

“如今掌门对我们不满,随意出手解决,恐被人抓到把柄。”

盛芳菲至今还做着齐朗帮她找延寿丹的美梦呢。

容相已是不想说这人,只觉得脏了他的嘴,只简短吩咐最后一句:

“尽快解决。”

“是。”

齐朗无所谓,女人太多了,盛芳菲,本来就是他用来恶心盛红衣和秀水峰的,压根他就没看上过。

秀水峰,盛红衣的至亲无一缺席,也在看。

“是小姨母。”

天际的云还未成形,盛焱就确定了。

盛坪脸上带着喜气,像是已经笃定了盛红衣的成功,在盛云帆等人的忐忑之中,他还摆摆手:

“自然是好事,红衣呀,从来都是一鸣惊人的人。”

莫说那些距离久远的,就说那最近的事。

红衣能昏睡百年而醒来,并且原本破碎的身体居然自主修复好了。

这种匪夷所思的事,红衣都能成功。

“我徒弟,从来都是最有气运之人。”

朗声得意夸了一句,盛坪便不说了。

天际,那些云朵形状骤变,纷纷便成了白鹤。

白鹤在空中绕着秀水峰飞翔,悠闲自在。

众人眯眼细观,无人说话打断此景。

此时此刻的玄尘门寂静无声,就连风吹过草木带动的沙沙声似都小了很多。

恰是此时,白鹤群中忽然有些骚动。

不知从哪儿冒出了一朵黑云明晃晃的扎在那儿。

众人悬心已待,黑云?

莫不是还有雷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