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救赎之路（八）
洛嘉做了一个恍惚的梦。
在梦中，他看见了整个银河在焚烧。
在梦中，他看见自己的兄弟们反目成仇。
在梦中，他看见有关于帝国的一切都在分崩离析。
昔日的理性，已然荡然无存。
破败以任何人都想不到的方式被诱发，毁灭以前所未有的规模在蔓延。
星海沸腾，群星陨落。
直至所有的努力都化为乌有，直至所有的美好都付之一炬。
……
洛嘉惊慌失措地猛然起身。
温热的汗液顺迹他棱角分明的面颊缓缓滴落，迷离惺忪的睡眼中依然倒映着恐惧的色彩。
——…噩梦？
直至片刻过后，洛嘉才反应过来方才所看到的一切都只是梦境。
可是那些梦境中的场景实在太过真实，以至于令他的精神几乎沉浸其中，甚至还有些许燃烧着的幻影依然残存在视野中。
而那份燃烧着的幻影，则逐渐与钷素烛火逐渐重合。
当二者在洛嘉的涣散瞳孔中再度重合之际，梦境中的一切幻象仿佛就此消逝。
现如今，在洛嘉的眼前就只有亟待批改的卷宗与文件，以及散发着浓烈气味的墨水。
没有飞溅的血肉，没有分崩离析的舰桥，没有疯癫混乱的低语声。
在静谧的房间之中，唯有些许闪烁跳动的烛光。
看来，只是虚惊一场。
基因原体的沉闷呼吸回荡在房间当中，犹如雷鸣的喘息足以比拟大功率的机器运作时的声响，以至于令一旁沉浸在工作当中的红沙之主也缓缓抬头。
“看来你休息得不太好？”
看着洛嘉睡眼惺忪的模样，伊莱恩微微挑眉。
“…我又梦到那些东西了。”
洛嘉缓缓叹息着。
“又一次。我又一次梦到了那些景象…那些…群星焚毁、理性崩塌的未来…”
从洛嘉的语气中可以得知，很显然，这不是第一次了。
自从马格努斯确认了洛嘉这位老朋友没有问题之后，那位第十五军团之主便离开了，于是洛嘉和伊莱恩便开始继续他们的工作。
在科尔奇斯的这些日子中，洛嘉每日每夜都在被一些‘噩梦’所困扰。虽然基因原体的身体几乎不需要休憩，但洛嘉却常常不知不觉陷入梦境——或许是这从小到大成长的地方让洛嘉的精神放松下来，又或许有着某种东西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
又或许，只是伊莱恩告诉洛嘉的那份来自未来的‘讯息’与‘使命’，将过量的负担压到了他的身上。
“你的意思是…这些重复的梦境预示着什么？”
“…或许吧，但我更希望这些‘预示’不要实现。”
洛嘉有些疲惫地说道。
“有些事的发展，简直超出了我的想象——事实上，我更愿意相信这些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噩梦。”
“看来…你觉醒了一些继承自父亲的独特的天赋。”
伊莱恩饶有兴致地看着洛嘉。
【就像是这样——】
骤然，伊莱恩的心灵之声在洛嘉惊讶的目光中悠然响起。
【不必惊慌，我的兄弟。我们的父亲是这个宇宙中最强的灵能者…尽管帝国真理对于灵能的态度十分恶劣，但也不能否认人类之主的灵能力量支撑起了星炬这一事实。】
【这…】
还未等洛嘉多说些什么，他的眼前便再度浮现出了一片广袤的天地——伟岸的雪峰犹如世界之柱般屹立在地平线末端，而他双足之下浩瀚的心灵之海则随着洛嘉的心绪而不断荡漾起些许波纹。
直至身着轻薄纱裙的窈窕身影缓缓来到了洛嘉的面前。
【我的兄弟，第十七军团之主、科尔奇斯的圣人，帝国真理的传播者，基因原体…】
【这些都是伱的身份，这些也都是你的职责。】
她空灵的声音呼唤着洛嘉，仿佛某些古老的吟游诗人一般。
【当我们这些存在觉醒了某些天赋，预示着更加沉重的苦难和试炼即将来临…】
【无论何时何地，危机都不会主动离开。】
【我们所能做的事情不多，只有加倍的努力、加倍的付出，才能让危机的可能逐渐降低。】
洛嘉的喉咙微微滑动。
在恍惚之间，洛嘉似乎看到了更多的东西，例如萦绕在面前倩影身上的猩红之影、例如自她右臂所迸发出的冰冷金芒…还有徘徊在自己周身的淡蓝羽毛。
现实与环境中的一切都开始变得虚幻，洛嘉的视线甚至可以透过面前的这些文件，直接去解读其中蕴藏着的无尽讯息与知识…
多么奇妙的感受。
在此刻，洛嘉似乎回想起马格努斯所说过的那些有关于灵能、与亚空间的事物…
还有伊莱恩对自己所解释过的，人类之主所抗衡着的扭曲而庞大的存在。
时光在此刻悠悠放缓，洛嘉能够在此刻看到伊莱恩下一刻所要书写的数字与文字，能看到数秒前，尚还未落笔时的模样。
也能看见伊莱恩朝自己所投过来的视线。
对于这位能够预见遥远未来的姐姐，洛嘉一开始对她的印象并不太好——因为她在自己不清楚的情况下，擅自将怀言者的首席牧师处决并断罪…即便是直到刚才，洛嘉都在思考伊莱恩为什么能够发现艾瑞巴斯与科尔法伦是彻头彻尾的叛徒。
现在，洛嘉却有些理解了。
【神迹，时刻都在我们的身边。】
【神明，时刻都在与我们同行。】
伊莱恩轻声低语着。
在她的视野中，这位兄弟那愈加虚幻的身影预示着他已经完全觉醒了那份独特的灵能天赋。
实际上，洛嘉这数日的反常情况，伊莱恩都对其一清二楚——尤其是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那些灵能波动，如若说灵能者在亚空间的投影是一束明亮的火炬，那么这位基因原体的兄弟的影子则仿若一颗闪耀的恒星。
【现在，还有更多的工作等待着你，我的兄弟。】
【尽管打起精神来吧。】
“…好的，姐姐。”
洛嘉不禁叹息了一声，意识也重新返回了现实。
他神情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些有关于批改科尔奇斯大规模工业化，以及多个用于远征的前哨据点的建立的文件，纵使基因原体的大脑能够轻松完成这种程度的工作，但是方才所看到的场景…依然在他脑内久久不散。
破碎的帝国，腐朽的王座…
还有，毫无希望的黑暗未来…
那些都亟待改变。
……
……
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