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郡,太守府。
太守葛原坐在书房中,一脸愁容,正在翻看着最新送回的情报。
岳飞鹏带着军队扫荡东莱郡,早就屯兵边境,随时要攻打琅琊郡,也随时有能力攻入琅琊郡。
除了岳飞鹏,孔神通的兵力也屯兵边境。
两路大军兵多将广,带来的压力,纵然是葛原擅长防守,也没有丝毫的胜算,因为敌人带来的压力太大。
如果是岳飞鹏、孔神通直接杀过来,葛原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不会像现在这样紧张。
这就像是在头顶悬挂了一柄剑。
直接斩下,反而不会提心吊胆,不会时时担心。
不斩下,你就会随时担心,害怕悬在头顶的剑落下。
如果仅仅是这样,葛原倒也不至于太棘手,不至于太担心。问题是除了这些外,岳飞鹏还狡诈的散播消息,在外面不断说正派人和他接触,可能会策反他。
实际上,葛原压根儿没有接触任何岳飞鹏派来的人,从始至终就没有见到人。
明显是岳飞鹏的计划。
故意离间他和赵跃。
葛原如今面临的威胁,不仅是来自岳飞鹏和孔神通,还有可能来自后方赵跃的背刺。
不管如何,葛原还在坚持。
在葛原翻看着情报的时候,却是葛原的主簿廖缜走了进来,行礼道:“大人。”
葛原头也不抬,开口道:“有什么事?”
廖缜说道:“坊间有无数人,说大人已经打算归顺大乾,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还有人议论,说赵善麾下大将岳飞鹏的大军,不日就要南下了,要朝我们杀来。”
葛原摆手道:“都是谣言,不必去管。谣言止于智者,你越是搭理,他反而越来劲儿,你不管他,反而自然而然就烟消云散了。”
廖缜叹息道:“大人,您觉得赵跃会不当真吗?”
葛原的手僵住,放下了手中的文书,抬头看向廖缜,开口道:“廖缜,事已至此,我们做好分内之事就行了。其它的事情,何必要去管呢?”
廖缜说道:“您要做好分内之事,怕就怕赵跃不同意。”
葛原大袖一拂道:“不管他。”
廖缜见状,气得直跺脚。
作为跟随葛原多年的老人,他最看不到葛原这样的性格,有能力有智慧,却偏偏不采取主动,非要被动。
廖缜大声道:“大人,现在不采取主动,一旦主动权被赵跃掌握,我们就麻烦了。当年,您喜欢的人是这样,导致赵跃横刀夺爱。如今,涉及葛家存亡,涉及百年的名望,您还如此不作为吗?”
“大胆!”
葛原顿时怒了。
廖缜却是梗着脖子,一副丝毫不在意的模样,高声道:“我和你相识几十年了,你一直是这样。难道,你现在还要这样吗?”
“你要处置,那就处置我吧。”
“人怂一时,难道能怂一辈子吗?”
“人躲一时,难道能躲一辈子吗?”
廖缜高声道:“事情来了,躲是躲不过的,必须要去面对,必须要去解决才行。”
葛原听完后廖缜的话,沉默了下来。
两人是同窗好友。
唯一的区别,在于葛原是琅琊郡葛家出身,是真正的世家大族。廖缜则是连寒门都算不上,就是个很努力,最后读了书的人。
两人几十年的关系,所以葛原也没有动怒,他叹息道:“廖兄,你让我决断,让我怎么办?难道要背叛赵跃,归顺朝廷吗?”
廖缜说道:“有何不可?”
葛原回答道:“在赵跃的麾下,葛家仍是葛家,掌握了琅琊郡。在赵善的麾下,赵善对大家族一贯是极尽打压,葛家在朝廷治下,能有好日子吗?”
廖缜摇头道:“大人,你错了。”
葛原愣了一下,问道:“我哪里错了?”
廖缜说道:“皇帝是打压大家族,难道就不用大家族了吗?皇帝的丞相诸葛尚,也是大家族出身。皇帝的军机大臣房畏虎,也是大家族出身。”
“朝廷中,大家族多不胜数。”
“朝廷中,寒门和没有出身的子弟,反而是少数。”
“你弄错了一个观念,那就是皇帝打压大家族,就把大家族一竿子打翻了,这是谬论,也是错误的判断。”
“皇帝自始至终,都在用大家族,只不过用的是对皇帝有用的大家族,是遵纪守法的大家族。”
廖缜继续道:“葛家治理琅琊郡,也是有功于地方,造福于百姓的,为什么就不能得到皇帝器重呢?依我看,这是葛家唯一的机会,现在转变身份归顺朝廷。否则,赵跃覆灭,葛家会跟着一起葬送的。”
葛原神情有些凝重。
造反!
造赵跃的反!
恰在此时,又有侍从进入,直接来到了廖缜的耳旁说了一番话。
廖缜听完后道:“大人,人无伤虎意,虎有伤人心。刚接到消息,赵跃已经安排人通知了邹炀,要对你下手了,应该很快就会有行动。”
“邹炀作为琅琊郡的都尉,手中也有兵权。一旦他杀了你,以他的身份,也能坐镇琅琊的。”
“你还要迟疑吗?”
廖缜反问道:“莫非你要引颈待戮吗?”
“反了!”
葛原忽然大怒一声。
他站起身来回踱步,咬牙切齿道:“赵跃要杀我,我葛原绝不屈服。邹炀要造反,那就先杀了邹炀。”
“廖缜!”
葛原吩咐一声。
“在!”
廖缜恭敬回答。
葛原吩咐道:“你立刻安排潜伏在邹炀身边的人动手,今天之内,诛杀邹炀。”
“遵命!”
廖缜行了一礼,就转身退下。
在廖缜离开后,葛原坐在了书房中等待着。
他做事情比较优柔寡断,却也是有能力的人,而且对琅琊郡的经营时间很长,方方面面都是葛家的人。
邹炀是赵跃笼络的人,葛原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没有采取行动,任由邹炀和赵跃互通消息罢了。
葛原等待的时间不长,不到两刻钟,廖缜就已经回来了,且带着一口盒子回来。
廖缜说道:“大人,已经诛杀了邹炀。他的脑袋枭首处理了,装在了盒子里面,供大人使用。”
葛原颔首道:“我们杀了邹炀,就彻底和赵跃撕破脸,你说接下来怎么办?”
廖缜微笑道:“两个思路。”
葛原说道:“别卖关子,直接说。”
廖缜说道:“第一,安排人北上去见岳飞鹏,阐述大人归顺朝廷的事情,请岳飞鹏和孔神通派兵南下。”
“第二,大人直接发兵南下,去彭城郡的后方,切断彭城郡去下邳的退路。”
“赵跃去了彭城,如果您切断了他的退路,赵跃就成了孤军。届时您的大军阻断退路,孔神通、岳飞鹏和皇帝同时合围彭城郡,就能直接诛杀赵跃。”
“把赵跃杀死在彭城,接下来夺取整个徐州,也就轻松了。”
廖缜微笑道:“这样的策略,既保证了葛家的安全,也进一步争取立功,确保大人能进入赵善的视线。”
“妙,妙啊!”
葛原眼中毫不掩饰的露出赞许神色。
他郑重道:“廖兄,这么多年来,辛苦你替我出谋划策。之前我担任太守,你担任主簿,因为我遭到赵跃猜忌,你也没有升迁的机会。”
“如今归顺了赵善,我一定会向皇帝举荐你的。”
“让你能一展所长。”
“你的能力,不应该仅仅是担任一个小小的主簿。”
葛原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提前开始把廖缜安排好,也为后来做准备。
廖缜感激道:“多谢大人。”
葛原摆了摆手道:“你我兄弟,谢我做什么呢?此次北上见岳飞鹏的事情,你亲自去。等岳飞鹏和孔神通的大军南下后,你协助他们接管琅琊郡。我调集琅琊郡的两万精兵,直接南下切断赵跃后路。”
“遵命!”
廖缜拱手回答。
他忽然又说道:“如今皇帝的大军在沛县,应该要攻打赵跃的。大人其实可以再做调整,您悄悄安排人去切断退路,您自己先去沛县见皇帝,更有利于大人。”
“对,对,对!”
葛原眼前一亮,笑道:“我亲自去归顺,表态说了接下来的安排,赵善对我印象更好。廖兄,多谢你。”
廖缜摇头道:“这是我该做的事情。”
说完,廖缜行了一礼就退下。
葛原也是迅速做出布置,安排麾下的将领带着军队悄然离开县城,直接朝彭城郡和下邳郡中间去。
军队离开后,葛原也穿着普通衣服,扮作普通人离开了琅琊郡,一路南下往沛郡沛县去。
在葛原南下的时候,廖缜先一步北上东莱郡,到了东莱郡和琅琊郡边境,来到岳飞鹏的营地外求见。
岳飞鹏得到消息,心中一合计,就知道可能是离间计奏效了。
岳飞鹏安排人把廖缜带到了中军大帐,看着进来的廖缜,沉声道:“阁下说有大事要禀报,是什么大事呢?”
廖缜迅速道:“启禀岳将军,在下代表我家太守大人,来归顺大乾,引导岳将军南下进入琅琊郡。”
岳飞鹏心道果然。
还真是这件事。
岳飞鹏脸上露出了笑容,沉声道:“当真是决定要归顺吗?不会是故意引诱本将的大军南下,要借此机会伏击本将吧?”
“没有,没有!”
廖缜连忙回答,解释道:“回禀岳将军,太守大人是真心实意要归顺,不仅如此,他已经亲自去沛县见皇帝陛下了。”
岳飞鹏有些好奇,道:“还有这事儿?”
廖缜没有兜圈子,直接说了葛原安排军队去彭城郡后方,切断赵跃退路,以及亲自去见赵善,再加上让他来带着岳飞鹏和孔神通南下的事情。”
详细的情况,廖缜阐述后,开口道:“如今琅琊郡归顺,按照我等的打算,就是岳将军和孔神通的大军一起迅速南下,直扑彭城郡,把赵跃堵死在彭城。”
岳飞鹏眼前一亮。
这倒是一个很不错的提议。
提前堵死赵跃的退路,在彭城郡就彻底歼灭赵跃,就一战决定徐州的未来。
岳飞鹏问道:“你要带着本将南下,是要跟着本将一起吗?”
“是!”
廖缜毫不犹豫回答,解释道:“大人,我熟悉琅琊郡各地的情况,能带着大人一路接收各地。”
岳飞鹏点头道:“可以,你先下去等着,本将安排一番。”
“遵命!”
廖缜躬身应下。
岳飞鹏立刻安排人把苗麟喊来,说了葛原的情况,吩咐道:“苗主簿,你马上安排人联络孔神通,通知琅琊郡调整的情况,请他火速带兵南下,尽量隐藏行迹,直接去彭城郡的后方,准备切断赵跃的退路。”
“明白!”
苗麟立刻应下。
只是,他又补充道:“是否安排人通知陛下一声呢?”
岳飞鹏想了想,开口道:“有葛原去觐见陛下,按理说不需要通知。可是,我们虽然相信了葛原,却不能不防。你也安排人书信一封,把我们南下合围的打算,以及葛原阐述的情况,全部都禀报一遍,请陛下知悉。”
“明白!”
苗麟再度回答。
岳飞鹏安排后就不再耽搁,带着人火速南下。
……
在岳飞鹏、孔神通各自都出兵的时候,葛原一路急赶,来到了沛县境内,到了赵善驻扎的军营外求见。
士兵去通报情况,葛原在营地外等待着。
葛原内心也很忐忑。
担心皇帝不见他。
如果赵善针对他,不接见他,而他又已经做出了归顺朝廷的打算,那么葛家的一切就丢失了,他更是会失去所有。
在葛原担心时,更觉得度日如年,内心万分焦躁。
不多时,士兵走了出来,看了眼葛原,吩咐道:“随我来。”
葛原如闻天籁,整个人都稍微放松下来,旋即又有些紧张,因为要见皇帝了。
他连忙跟了上去,一路来到营帐中,看到了端坐在主位上,威严赫赫的皇帝,连忙就跪下,高声道:“罪臣葛原,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善审视着葛原,淡淡道:“葛原,你来见朕,所为何事?”
葛原以头叩地,高声道:“回禀陛下,罪人来觐见陛下,是代表琅琊郡万千百姓归顺朝廷。”
“赵跃在徐州期间,倒行逆施,早就弄得天怒人怨。现在陛下率领王师抵达徐州,万千的百姓早就是箪食壶浆迎接陛下。”
“罪人更是迫不及待,故而亲自来沛县觐见,表达琅琊郡上下归顺朝廷的意愿。”
葛原郑重道:“请陛下接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