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离不愿意服软,还想据理力争一番,转而盯着叔孙昌,提醒道:“叔孙昌,你确定北魏能拿出这么多的兵力吗?如果北魏皇帝拿不出,你可是欺君之罪,到时候如何向乾皇陛下交代呢?”
叔孙昌没有搭理萧离,看向赵善道:“陛下,北魏的一万五千精兵,会准时抵达洛阳,随时听从陛下的调遣。”
赵善笑道:“叔孙老丞相懂事。”
他目光转而落在萧离的身上,沉声道:“萧离,金国确定拿不出兵力吗?如果连这点兵力都没有,朕怎么相信金国愿意尊奉朕为天可汗。”
刷!
萧离心头一颤。
面对赵善的强大压力,萧离一个人顶不住。
萧离独木难支,立刻就从了赵善:“请陛下放心,金国也会调集一万五千兵力南下。苦一苦各部落的人,一定能凑集,保证支持大乾作战。”
赵善笑眯眯道:“你不怕答应了朕,完颜铭不同意吗?不为难吗?”
“不为难,不为难!”
萧离一副苦一苦金国百姓的姿态,保证道:“天可汗陛下的事情,就是金国的事情,我主一定会答应的,保证完成任务。”
赵善赞许道:“不愧是金国的老丞相,有见识、有见地。”
萧离讪讪一笑,笑得勉强。
答应了赵善,回到金国后怎么向完颜铭交差呢?
恐怕会遭到完颜铭的处置。
唉,难搞啊……
赵善却不管萧离、叔孙昌的心思,继续道:“你们的心意,朕都收下了,事情迫切,朕就不挽留你们了,各自回去禀报,让完颜铭和拓跋弘调兵,开春后必须把军队送来。”
“遵命!”
萧离和叔孙昌齐齐回答。
赵善摆了摆手,萧离和叔孙昌联袂退下。
两人一路出宫都没有说话,等彻底走出皇城,要各自离开的时候,萧离停下来叫道:“叔孙老贼!”
叔孙昌皱起眉头,问道:“萧丞相什么意思?”
萧离咬牙切齿道:“叔孙老贼,不是说好了各自坚守底线,和赵善斗争到底吗?面对赵善的询问,你连个屁都放不出,直接就怂了。如果你不怂,说不定我们还能讨价还价。好歹降到一万人,那也能少出一万人。”
叔孙昌哼了声道:“萧离,不要搞得你多么清高,多么忠诚,多么硬骨头似的。你怎么不想想赵善是什么人?”
“赵善铁了心的事情,咱们能抵挡吗?能谈判吗?你越是谈判,后果反而越惨。”
“拒绝赵善,没有好下场。”
“莫非你忘了上次我来洛阳谈判,一开始不答应赵善的条件,非要和赵善对着干。最后的结果,是北魏赔偿了更多,还被逼着称臣。”
“现在也一样,如果现在拒绝,说不定赔偿更多。”
叔孙昌沉声道:“惹怒了赵善,他要兴兵攻打,你替我抵挡吗?你替北魏给赔偿吗?”
萧离嘲讽两声,不屑道:“就是因为有你软骨头的人,助长了赵善的嚣张气焰。这都是你叔孙昌没有骨气,是你废物无能。罢了,和你说话浪费口舌,告辞!”
说完,萧离气冲冲离开。
叔孙昌撇撇嘴,一副鄙夷萧离的模样。如果换一个角度,他先表态拒绝赵善的话,赵善单独质问萧离,萧离能承受的住赵善的压力吗?
萧离也扛不住的。
不过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把责任都推卸在他的身上。
叔孙昌忿然回到驿馆,也没有心思去见识洛阳的花花世界了,收拾一番后起程离开。
这一趟来得太憋屈。
或者说,每次来洛阳都是如此。
叔孙昌对赵善这个大乾皇帝,也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正常的中原皇帝,遇到外邦使臣来觐见纳贡,必然是设宴款待,规格还不会低。同时,还会有丰厚的赠礼,要赏赐诸多的礼物彰显大国气度。
他作为北魏的使臣来觐见赵善,没有宴席接待,连一口热水都没有,也没有半点赠礼,就急不可耐的让他返回北魏去。
如此不顾礼仪规矩,唯独赵善。
这是个非同寻常的大乾皇帝,北魏一定要小心应对,否则稍有不慎就可能北魏灭国。
叔孙昌愈发谨慎,都没有去觐见拓跋嫣然,因为拓跋嫣然是嫁出去的女人泼出去的水,完全不管北魏的死活,求见也没用。
叔孙昌带着人一路北上,虽然他的年纪大,却是老当益壮,身体好,精神也倍儿棒,一路狂奔着北上,在最短的时间到了卢龙塞。
叔孙昌出关后也全力赶路。
自始至终,叔孙昌都没有停留,在最短的时间内回到北魏帝都龙城。
叔孙昌回到宫中,见到拓跋弘后,推金山倒玉柱般跪在地上,高声道:“陛下,臣无能,请陛下降罪。”
咯噔!
拓跋弘的心沉了下去。
一颗心无比紧张。
叔孙昌这一趟南下洛阳,是去给赵善送好处的,要尊奉赵善为天可汗,或者尊奉赵善为圣人可汗的,怎么反而是一副丧权辱国的姿态。
难道赵善又不当人了?
难道又出幺蛾子了?
拓跋弘打起精神,开口道:“叔孙丞相,到底是怎么回事?”
叔孙昌回答道:“陛下啊,臣抵达了洛阳后,为赵善上尊号天可汗,更送上陛下安排的诸多贺礼,赵善一句轻飘飘的朕心甚慰,就没有更多的话。”
“此番出使,没有任何的宴席接待,更没有赠礼回馈。赵善反倒是勒令北魏,抽调一万五千精兵南下洛阳,帮助他攻打吴王赵构。”
“陛下,赵善不当人啊!”
“当时的情况非常恶劣,赵善目露凶光的盯着臣,完全是一旦臣不答应,就要杀了臣问罪大魏的姿态。”
“臣迫于无奈,只能答应。”
叔孙昌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撅着屁股,以头叩地请罪道:“臣无能,丧尽大魏颜面,又答应了赵善的安排,请陛下降罪,重重的处置臣。”
拓跋弘皱起了眉头。
心情很是不好。
他安排叔孙昌南下,是去给赵善送贺礼的,给了赵善诸多的好处。
赵善没有半点的收敛,反而是得寸进尺,让人愤怒。
拓跋弘心中的愤懑难以压制,使得他想掀桌子开战,想和赵善撕破脸。可是想到卢龙塞之战,想到赵善吊打金国铁浮屠,灭了西凉,拓跋弘升起的一丝斗志又瞬间全部消散。
只能委曲求全。
拓跋弘深吸口气,摆手道:“这件事也怪不得你,是我们太弱了。如果我大魏强势,自然能拒绝,还能趁机出兵让赵善给一个说法。”
“现在,咱们惹不起赵善,出兵就出兵吧,谁让形势逼人呢?如果朕是赵善,占了上风后,做的事情会比赵善更过分。叔孙卿,起来吧。”
叔孙昌心中松了口气。
却又感慨。
昔日的拓跋弘英明神武,现在的拓跋弘却发生了变化,没了昔日的斗志和自信。
一切任凭赵善处置了。
这是躺平了。
叔孙昌也理解拓跋弘的无奈,恭敬行了一礼道:“陛下,臣立刻去安排调兵的事情。”
拓跋弘摆了摆手。
叔孙昌离开后,拓跋弘一个人坐在大殿中,想着赵善的安排,心中涌现出无尽的无奈。
最终,所有的无奈又化作叹息,吩咐道:“来人,安排最大型的歌舞,要三百人一起跳舞,要奏乐起舞,要尽情享乐。”
拓跋弘的一道命令下达,官府行动了起来,调动歌姬起舞。在拓跋弘沉浸于享乐的时候,北魏上层的风气也在迅速的移风易俗。
昔日拓跋弘励精图治,号召所有官员和百姓节俭,要勤奋节俭、勠力同心,要所有人一起奋进,以至于北魏风气比较淳朴。
现在拓跋弘沉溺于享乐,下面的人也如此。
整个北魏的风气,在悄然中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
金国王庭。
王帐中。
萧离磨磨蹭蹭的回到王庭中。
已经是十二月,金国各地都下雪了。北魏完颜皇室因为接连战败,又向大乾赔偿的事情,导致国力衰弱,且内部厮杀导致地方混乱。
一场大雪后,更是涌现出了无数的牧民,金国无数百姓家破人亡。
完颜铭也没去管。
现在的完颜铭只顾自己死活,能坐稳金国皇帝的位置那就最好了。
其它的事情,完颜铭一概不掺和。
除此外,完颜铭也在玩权术搞制衡,把小儿子完颜壮扶持起来,制衡其它的人。在完颜铭喝着热酒,欣赏着歌姬跳舞的时候,一名太监进入,行礼道:“陛下,萧丞相回来了。”
完颜铭吩咐道:“让他进来。”
太监去通知,不一会儿的功夫,萧离进入王帐,行礼道:“臣萧离,拜见陛下。”
完颜铭喝了杯暖和的羊奶酒,轻松说道:“萧丞相完成了出使的任务,就下去休息吧,你也辛苦了。朕不想听赵善的消息,不必禀报。咱们不招惹赵善,过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萧离讪讪道:“陛下,我们不招惹赵善,可是赵善要搞事情啊。”
完颜铭搁下了酒杯,身体微微前倾,问道:“怎么回事儿?”
萧离解释道:“回禀陛下,赵善接受了天可汗的尊号,也接受了送去的所有物资。可是赵善说,他年后要解决大乾内部的隐患,让金国抽调一万五千精兵,在开春前到洛阳去集合。不仅如此,还要准备一个月的粮草和物资。”
“赵贼,欺人太甚!”
完颜铭直接握住腰间的剑柄,起身就狠狠的斩在案桌角落,切掉了案桌的一部分。
完颜铭提着剑来回踱步,咆哮道:“他赵善真把自己,当作天可汗了吗?把我金国当作他的走狗吗?”
萧离咬牙道:“陛下,这是北魏丞相太废物了。”
完颜铭问道:“什么意思?”
萧离回答道:“臣和北魏丞相叔孙昌一起抵达洛阳的,在觐见赵善前,臣和叔孙昌私下里会晤,达成了协议,说面对赵善要共进退,要谨守底线,保住国家利益。”
“觐见赵善时,赵善安排金国调兵一万五千人,我反对赵善的条件,叔孙昌却没有任何底线,直接答应了赵善的条件。”
“赵善咄咄逼人的盯着臣,以至于不得不答应。”
萧离咬着牙道:“陛下,都怪叔孙昌,如果他不认怂,不至于直接就答应。”
“该死,叔孙昌这个老狗。”
完颜铭更是愤怒,过了好半晌,怒气才稍稍得到缓解,坐下来道:“咱们惹不起赵善,给他就是。他这一次募兵参战,难不成后续,还好意思再抽调我们的兵力吗?”
萧离心中腹诽。
赵善或许真的好意思调动金国军队,有了第一次,就必定有第二次、第三次。
这不是什么好事情。
萧离心中庆幸,多亏完颜铭同意,没有进一步处置他,否则他肯定难办了。
完颜铭摆手道:“萧离,你去安排,把军队和粮草都安排妥当。”
“臣领命!”
萧离恭敬行了一礼就离开。
……
十二月底的洛阳城,寒风凄凄,无比的寒冷。
好在洛阳城经过几次扩城,不断的往外扩建,能容纳无数的百姓。
诸葛尚主政这些年,也致力于安置流民,安抚地方,使得地方百姓的日子比较宽裕。即便是寒冬,目前也没有太大的影响,百姓的生活很正常。
丞相署衙中。
诸葛尚正处理政务的时候,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丞相长史钟无极来了。
钟无极神色急切,迅速道:“丞相,大事不好了。”
诸葛尚问道:“无极,发生了什么事?”
钟无极解释道:“荆州出现大量的白莲教,而且荆州刺史苏渭身死。”
刷!
诸葛尚脸色大变。
苏渭死了,这绝对是大事。
苏渭是荆州刺史,朝廷的封疆大吏,同时苏渭也是赵善妃子苏云溪的大哥。这样的身份和背景下,苏渭的身死注定会掀起大风浪。
情况不妙了。
诸葛尚没有乱了章法,询问道:“有更多的消息吗?”
钟无极迅速说道:“回禀丞相,目前的消息不算多,也就知道苏渭死得很诡异,不是被刺杀,是睡了一觉就死了。”
“医师诊断说,苏渭就是睡死了,没有任何问题。可是荆州地方上,又有谣传的消息,说苏渭抵制白莲教,不敬无生老母,被无生老母安排人勾魂身死。”
“消息就这么多。”
“荆州方面还在调查,戚元敬也戒严了,避免出现动荡。”
钟无极迅速道:“更多的情况,就还需要时间调查才知道。”
嘶!
诸葛尚倒吸了口凉气。
他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却清楚沾上了白莲教,苏渭的死就和赵构有关系。
诸葛尚起身离开丞相署衙,朝宫中去觐见。他见到赵善后,行礼道:“陛下,荆州出大事了,荆州刺史苏渭死了。”
赵善眼神转冷,浑身已经是杀意浮动,沉声道:“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