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三张嘴每天吃什么,愁得牛晓贵晚上都睡不好觉。日子再苦也得往下熬,张芸和牛项冒着雨,每天提着篮子去挖野菜。
地里的野菜被村里人挖了不知道多少次,有野草的地方周围都被踩出了一圈水坑,出去的时候是空篮子,回来的时候,运气好,能有几十棵野菜,盖住篮底。
牛晓贵见了心里不好受,夜里,牛晓贵对牛项说:“我出门想想办法。”
鸡叫三遍,牛晓贵担着他拾掇好的剃头担子出门了。
牛晓贵这次出门,打算去凤台县城,他一路走到了凤台县城里。
途中,牛晓贵走到路边有水塘的地方,就停下来。像牛马骡子一样,趴在水塘边,把瘪瘪的肚子灌满了水,中途撒了五次尿。瘪瘪的肚子变成圆鼓鼓的肚子,又变成瘪瘪的肚子,来回好几次,牛晓贵觉得胃难受,只能咬着牙忍住。
牛晓贵是沿着大路走的,后半夜里,路上没有人,连夜鸟的怪叫都没有,死气沉沉的。 那时候,一辆机动车,能引起一个大队的人过来的围观,路上被车撞到,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过了淮河边的大谷堆,就算到了城里,牛晓贵把剃头担子摆在街边。
街上人很少,人们走路有气无力的,个个面黄肌瘦,没有人剃头。
后来,牛晓贵发现街上的公共厕所附近人很多,就到了厕所附近蹲点,还是没有顾客。
牛晓贵坐在那里发呆,这时,有人走过来问:“剃头的,有厕纸吗?”
牛晓贵摇摇头,接着好几个人都来问牛晓贵要厕纸,牛晓贵摇摇头说没有。
突然之间,牛晓贵像是得到什么启示,与其在这里剃头不如在这里卖厕纸。
牛晓贵想想,下定了决心,他摸摸怀里剩下的一毛钱,握了一下拳头,挑着担子在街上转悠。
终于在街角处,牛晓贵找到了一家卖黄纸的店铺,牛晓贵用仅有的一角钱,买了一叠黄纸,这些黄纸是清明时候,上坟用的纸钱。
牛晓贵问老板借了裁纸的刀具,把那叠纸钱,小心翼翼的裁好,放到剃头的担子,又回到公共厕所边上,重新蹲在那里。
不一会儿,有人过来问牛晓贵有没有厕纸,牛晓贵说:“有,”那人急切地说:“借给我几张,我实在憋不住了。”
牛晓贵说:“不借,”
那人就是说:“那我买你的厕纸怎么样?”
牛晓贵说:“两分钱一张,”那人急的实在没办法,给牛晓贵五分钱,问牛晓贵要了三张。
牛晓贵是快到中午开始卖的,下午三点多就卖光了,牛晓贵一下赚了一块五角钱。
牛晓贵高兴坏了,又担着担子到那家卖黄纸的店铺,如法炮制一番,回到厕所边上。
下午天黑时,黄纸又卖完了。一天下来,牛晓贵赚到了两块多钱,牛晓贵暗叹城里人就是有钱。
其实牛晓贵想多了,城里不比农村,农村没有纸,用树叶、青草都可以,最不济,用泥土都可以解决拉屎的遗留问题,可是,城里这些都没有,那些出门忘记带纸的人,不得不买他的黄纸。
晚上,牛晓贵没有回去,先找了一个饭馆,吃了一点东西,那些饭馆都是国营的,服务员态度很差,真是一副翻身做主的架势,牛晓贵要了两个馒头,一碗白水。就着白水把馒头吃了,牛晓贵边吃饭,边惦记家里的儿子和媳妇怎么熬过去,他想着明天再卖一天厕纸就买点粮食回家。
吃过饭,他在街上找了一个避风的地方,把剃头的担子放在身旁,凑合了一夜。
第二天早晨,牛晓贵早早起来,买好黄纸,准备大赚一把,他把买的第一批黄纸刚刚卖完,打算再去购买一批黄纸,远远地见到几个穿着绿色军装的人向他走来。
几人到了牛晓贵面前,先是打量了一番,然后领头的——那个领导模样的人问牛晓贵“你是干什么?”
牛晓贵不敢说自己在这里私下里卖厕纸,就说:“我从乡下来,是剃头的。”
领导说:“现在还搞个体经济,不是都合并了吗?”
牛晓贵说:“是合并了,但是今年遇到水灾,家里实在撑不下了,只好到城里来找口吃的。”
旁边的一个年轻人说:“胡说八道,现在农村都办了公社食堂,生活不知道多好,怎么会没饭吃?你这是存心给我们社会主义抹黑吧!”
牛晓贵叹气说:“小同志,你说的对,那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了,现在,我们那里的食堂都关门了,队长到公社里要了好几次粮食,都没有要到。”
年轻人听到牛晓贵反驳自己的话,不满地说:“怎么会这样,前几天报纸还出了新闻,你是那个村子的,我要核实一下。”
领导模样的人挥手打断了青年人的话,说:“有人举报你在这里私下贩卖厕纸?”牛晓贵心里咯噔一下,但是,想着自己的黄纸刚刚卖完了,心里有些底气,说:“没有的事情,我是剃头的。”
说着,牛晓贵站起来,打开了剃头的担子给他们看,年轻人过来,把担子翻了一下,又翻翻牛晓贵穿的衣服,一张纸也没有。
领导思忖一下说:“老乡没有就好,要是发现了,会严肃处理的,你要谨记。而且这里私自给人理发也是不允许的。你还是走吧!不要让我再发现你,否则就没收了你理发的工具。”
牛晓贵谢过领导模样的人,赶紧挑起担子离开。
那个年轻人说:“主任,就这样放了?他刚才可是污蔑社会主义的成果。”
领导说:“连续下了一个多月的雨,下面的老百姓日子不好过,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