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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那日她乔装作了个游侠儿,刚巧途经平昌县。

可路途上却意外遇了个挎弓乘马的富家子弟,身旁还跟着个圆脸管家模样儿的老者。

双方擦身而过时,那富家公子突然轻咦了一声。

接着转过头,便笑眯眯上前搭话。

她本不想理会对方,可那人却死缠烂打着不愿离去。

如此跟了十余里路,她已没了耐心,本想施展剑术,让对方与那老仆吃些苦头,速速归去。

岂料,她手上宝剑将将出鞘几寸,却见那富家公子邪魅一笑,从衣襟里取出个骨笛来,放在嘴边轻轻吹奏。

接着,她便觉一阵的头昏目眩,周遭的线条渐渐失去光彩,意识也陷入到了浑浑噩噩当中。

而当她再次清醒过来,就已是方才发生的一幕了。

言罢,司空惊鸿虚握着拳头,眉宇间透着几许煞气,显然极为恼恨那位暗算她的富家公子。

“司空姑娘想必是着了狐妖的道!”

道士略一寻思,便猜出了那公子的身份。

此獠多半就是当日在妖巢中的那位新郎官,也就是胡老爷子的儿子。

可惜,这厮许是命里犯水,在自个新婚之时,冷不丁被江尘一刀斩去了头颅,就此一命呜呼!

“狐妖?”

司空惊鸿眉头微蹙,不等她问询出声,道士便将与阮青前去那妖巢救人的经过,大致讲述了一番。

此颇具传奇色彩的故事,只听的司空惊鸿咋舌不已……而后,心中更是生出来一股子强烈的庆幸之感。

她本以为仗着一身武功,不说横行天下,可自保应当无虞。

谁知先是在那黄泥村栽了个跟头,没多久又差点被胡妖掳去做了新妇。

这几年随着世道愈加纷乱,那些往日里潜藏不出,甚至极少现身的妖魔鬼怪,也一个个冒出头来,此对大乾百姓来说,绝非什么好事。

司空惊鸿心中念头纷杂,过了半晌,才叹了口气,收拾了思绪,朝着道人与阮青抱拳深深施礼。

可还没等她弯下腰,就被道士探手拦住,她讶然抬头,却见道士咧嘴一笑。

“司空兄何必多礼,当日在那黄泥村,贫道可还曾蒙你救过一命。”

这句司空兄让她一愣,下一刻,那张白皙的俏脸上便泛起几分的红晕,司空惊鸿踌躇几息,才红着脸低声道:

“我并未有意欺瞒道长,只是行走江湖,女儿身终究容易招惹来不必要的祸端,所以才刻意乔装打扮的一番。”

江尘点了点头,笑道:

“司空姑娘恐怕名字也是假的吧。”

“道长猜的不错!”司空惊鸿微微垂眸,似有些心虚地轻声道:“我其实唤作司空婉……。”

道士闻言,嘴角忍不住抽搐几下,瞥了眼一旁的阮青,这二女容貌各有千秋,可却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两女都是难得的美人儿。

果然,张无忌他妈当年说的没错,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呐!

正当气氛有些尴尬之时,那一直极少言语的阮青忽而开口说道:“阮某这里有件关于风云山庄的消息,要告知婉姑娘…。”

司空婉与道人齐齐投去个诧异目光。

可阮青只轻轻咬了下红唇,却迟迟没有开口,见她此般神情,道士心中一动,大约猜出些什么。

“阮校尉,我爹跟风云山庄如何了?”司空婉急忙追问。

“司空庄主他……已经死了!”

阮青犹豫了片刻,缓缓说出这句话来。

“爹?死了?”

司空婉的双肩微不可察的颤抖几下。

过了良久。

她才脸色苍白的瞧向了阮青,抱着希夷的目光颤声问道。

“我…娘呢?”

阮青幽幽叹了口气,蓦然道:“整个风云山庄,尽被阉党派人屠戮了一空,上到老人,下到稚子,无一活口!”

这一番话好似晴天霹雳,让司空婉刚冒出的一丝希望,顿时又跌落入了深渊,她神色间变得恍惚,目光中的焦距也愈加涣散,似乎一时间难以相信这残酷的事实。

道士眉头一皱,想要说些什么,可到了嘴边的话语如何也难说出口来。

他道爷向来信奉的是“以德服人”,却是不擅长去劝慰别人,眼下这档子事,他也是无能为力了,最后,只干巴巴说了句。

“人死难以复生,司空姑娘还请节哀顺变吧!”

这苍白无力的话语,亦如所料,未激起半点儿浪花。

司空婉依旧怔怔无言,那美眸中的晶莹似珠帘般顺着下巴簌簌滑落,浸湿了衣襟前的大红色喜服。

“哎!”

江尘摇了摇头,他平生最见不得这个,索性转身往厢房外走去。

刚走到门扉处,身后忽而传出嘶哑的嗓音。

“道长…可能陪我喝酒么?”

道士愕然,转过头,正迎上一张梨花带雨的苍白俏脸。

“好!”

………………

不多时。

江尘提来了几坛子酒水,与一只烧鸡,以及两三个小菜回转了厢房。

将酒水与菜肴摆上方桌,摆手招呼阮青与司空婉坐下。

“司空兄,咱们久别重逢,该当喝个大醉。”道士笑吟吟拍开了封泥,将几个大碗一一满上,几人各自端起酒碗,碰杯共饮。

司空婉一言不发,仰头间一碗酒水已然见了底,道士与阮青对视一眼,也不多嘴,只沉默着陪对方一碗碗的灌下去。

这般喝酒似喝水一般,那一坛子酒很快已见了底,可桌上的菜肴却没人动上一筷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

窗外月华正浓,房内灯火晦暗,桌子上杯盘狼藉,几个空酒瓮歪歪斜斜倒在其间,司空婉醉眼朦胧着半爬伏在桌前,痴愣了好一阵,才喷吐着酒气道:“道长,还有阮…校尉,你们可知?其实我…自小从不饮酒,我爹说…饮酒有碍剑客的出招精准,是以…我一直没敢饮过酒……!”

说罢,她又摇摇晃晃端起了酒碗,惨淡一笑,似乎忆起了往昔间的种种。

道士与阮青也不打搅,只各自喝着碗中的酒水,神色从容,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意思。

过了半盏茶功夫,才又听司空婉口中喃喃道:“当年我伯父年少轻狂,不顾爹爹的反对,毅然决然的出了风云山庄,单人仗剑闯荡江湖,剑下斩杀的贼寇不知凡几,也算挣了个诺大的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