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回到如意殿的李清瑶还有些发怵。
她忆起刚刚在冷宫处的画面。
当时那影子悄无声息地映入她余光之中,丝毫没有遮掩和躲闪的意思,似乎一点也不怕她瞧见一般。
重活一世的李清瑶很难不往鬼神身上想,可半晌后,却又自嘲一笑。
她不去吓别人就不错了,竟还担心那人只是一抹魂?
可倘若他是活生生的人......
想罢,李清瑶心中微沉。
皇宫之中除了侍卫,如何会有外男出入?饶是夜宿宫中,也有单独安排的住所,万万不可能会去到冷宫那等废弃之处。
除非那人对宫里了如指掌,且办的还是不可见人之事。
李清瑶下意识想到了昨夜救她的萧瑾寒。
那身影,倒是有些相似。
只是若真是他,怎会一声不吭让她走出冷宫地界?怎么着都会揶揄几句,亦或是......亮出利爪威胁她,毕竟这位萧世子,可不见得是好人。
更何况他们俩,从小就因为不服对方而结下了梁子。
李清瑶想的头痛,摩挲着匕首的动作停下。
许久后,见自己琢磨不出门道,索性便停了思绪。
她不会去坏旁人好事,但那人也切莫来坏她的事。
大不了各揣各的秘密,各留各的把柄就是。
反正如果真的是他,刚刚他没有选择动手灭口,那之后就更不会。
这般想着,李清瑶倒也渐渐睡了过去。
......
翌日。
李清瑶又恍惚了许久,才确定自己已经重活一次。
桌上已经放满了膳食。
一排的宫女低着头,规规矩矩地站在旁侧等她用膳。
李清瑶目光扫了一圈,又瞧见了昨夜因李旭文而挨了打的那个宫女。
“月芦如何了?”
余光中晴山在替她盛汤,李清瑶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问起了那个前世害她的帮凶。
“回公主,月芦还躺着,估摸着还要些时日才能起得来......”
“嗯,母妃亲自下的令,行刑之人定是不会手软,你去同她说,好好养着,不急着来伺候。”
“是,公主。”
李清瑶拿起勺子浅喝了一口汤,见晴山欲言又止,便又放下勺子,用帕子擦了擦嘴。
“有事要说?”
“公主恕罪。”晴山赶忙跪地,咬唇犹豫了半晌,才将月芦伤势颇重的话说出口。
“想求我替月芦寻个小医女来瞧瞧?这话是她让你来说的,还是你自己想替她求的?”
“回公主的话,奴婢只是瞧着月芦姐姐伤的有些重,若是这般拖着,不知何时才能痊愈,回来照顾公主。”
李清瑶听完后,似认真思考了一瞬,但随即摇了摇头。
“母妃既是要罚,我便不能忤逆了她的意思,且当时为何你逃过了一劫?可见也是她自己不够机警,做我的婢女,只有点小聪明可不行。”
晴山不敢再多言。
这话旁人不知,但她心里却清清楚楚。
当时不在院中,不过是因为公主让她去做了旁的事。
既如此,那公主的意思便是,不请,任由她自生自灭。
虽然晴山不知公主为何突然疏远了月芦,但此举倒也让她松了口气。
公主说得没错,这求情,是月芦逼她说的。
虽然她与月芦都是公主的大宫女,但月芦比她来的早一些,说话也更讨喜。
再加上月芦在宫里头有靠山,同贵妃娘娘那处的老人走得比较近,所以私下里,月芦在她面前总是会颐指气使,摆着谱指使她做这做那。
晴山没法子。
她不想将这等小事闹到公主面前,也不想惹麻烦,只怕哪天月芦使绊子让她以后出不去宫,便只选择了忍让。
可今日月芦又是哭又是求,她哪见过这样的阵仗,无奈之下,只得应下替她试着求求情。
没成想公主竟是一口回绝了此事。
晴山不是圣人,听闻此话,自是没有多劝。
屋子里又陷入了安静,连碗筷轻碰的声音都未曾出现。
李清瑶吃得认真,仿若适才什么事都未发生。
她知道月芦是赵氏的人,但她不会换掉她。
与其再让赵氏找一个她不熟悉的人来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倒不如留着这个她相处了十几年的白眼狼。
起码近来这些日子,月芦是起不来身的。
到时候如何让她吊着半口气,也只能由自己说了算。
想罢,李清瑶放下筷子漱了口,又瞧了眼外头的天色。
“吃多了,陪我去外头消消食。”
她不能一直坐在如意殿里,这后宫,她得多去转转才行。
“对了。”
临出殿门之际,李清瑶回头看向那个受了伤的宫女道:“昨日瞧着你胆量颇大,倒也还算忠心,既然月芦起不来身,近来你便跟晴山学着伺候吧。”
“奴婢多谢公主!”
“你叫什么?”
“回公主的话,奴婢一开始是在御膳房洗锅刷锅做力气活,便一直被人叫做大锅,久而久之就没了名字。”
李清瑶倒是难得的愣了一瞬。
她又仔细地看了一眼面前的人,虽瞧着与其他宫女无甚区别,但李清瑶记得,昨夜她不仅勇气极佳,还在被李旭文一脚踢开时,用了不小的劲抵消了那股子力道。
不然今日在这一排宫女里头,约莫是瞧不见她了。
“能做那么久的力气活,倒是少有的坚韧性子,只是你既已离开那处,便也不好日日叫着大锅,唤声萝兰,你觉得如何?”
“奴婢多谢公主赐名!”
换了名字的萝兰赶忙磕头谢恩,说话间笑得灿烂,一脸激动。
李清瑶也似乎被这笑容感染了一般,连踏出如意殿的步子,也越发轻快了起来。
......
另一边,还在睡着的李旭文正做着登上高位的梦,冷不丁却被一阵急促的声音吵醒。
他不耐地睁开眼,正待发火,却瞧见了门外嬷嬷的身影。
他强忍住脾性,瞪了旁边的小太监一眼,随后将被褥一把推到地上。
“叶嬷嬷,可是母妃有事唤我?”
叶嬷嬷便是陪在赵贵妃身边的老嬷嬷,只有领旨办事,她才会离开赵贵妃旁侧。
“回五皇子的话,安乐公主如今还在养身子,管不了五皇子的课业,贵妃娘娘便让老奴来瞧瞧。”
叶嬷嬷行了个礼,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个时辰竟还未起,要是让贵妃娘娘知道了,少不得又得气恼好一阵。
“娘娘说,过些时日等陛下忙完,许是会抽查几位皇子的功课,若是五皇子您还不打紧些,怕是会惹陛下和娘娘生气。”
“到时候满宫里压着五皇子您学习不说,您身边这点子陪您玩闹的,指不定全都会被拖下去处决了。”
李旭文面露不耐,但到底不敢反驳他母妃的话,便只狠狠踩了几脚地上的被褥,在不情不愿中更衣去了书堂。
一路上虽吹着凉风,但李旭文心里的火却越蹭越高。
正想寻个人来出出气,却瞧见不远处,六皇子李明堂正兴致勃勃地抱着一只白色的猫,坐在凉亭里玩的起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