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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四公主李忆姝的寝殿。

宫女们正站开了一排,手上端着一盒盒赵家新送进来的首饰。

“外祖母的眼光真好,有些样式甚至比宫里头的还好看!只是可惜,这里有一大半都要给我那个好姐姐送过去。”

李忆姝目露贪婪之色,语毕后又闪过一丝狠毒。

明明都是父皇和母妃的女儿,可她再受宠,和李清瑶比起来,也总是差了那么一截。

“呵,也不知道她的命,能不能压得住这么多福气。”

旁边的大宫女春红听见这话上前了一步,半低着头,说话间满是讨好。

“四公主莫恼,外头虽都说安乐公主受宠,但说到底赵老夫人还是偏疼四公主的,不然每次这好物件,也不会先来您这转一圈。”

“奴婢觉得也是。”

另一个大宫女被唤作碧绿,跟着李忆姝的时间最久,极会哄她高兴。

“和四公主您比起来,谁不说一句安乐公主嚣张跋扈?恕奴婢斗胆,安乐公主在您面前,真真就是个灭了光的火星子,粗鄙不堪,比不上您分毫。”

听罢,李忆姝脸上染了几分笑容。

她左看右看,挑了一些个瞧着贵重的首饰,神情尽显傲慢之色。

李清瑶确实粗鄙不堪。

明明一个姑娘家,偏偏长鞭不离身,在皇宫里横冲直撞。

偶尔出宫参加京都城姑娘家的聚会,也见不着几分该有的才情。

若不是有血缘,这样的女子,当真是与自己说话的身份都没有。

看着就是贱民胚子一个。

不过这样也好。

她这个好姐姐传出的骄纵之名越响,她的柔弱和才情才能更加深入人心。

反正她是公主,不是那等普通官员的后宅之女。

李忆姝嗤笑了一声,目光中透着浓浓的鄙夷。

“也该去给我这位好姐姐‘请罪’了,毕竟那盘子糕点,可差点要了她半条命呢。”

“是,四公主。”碧绿欠身行礼,随后又看向春红,“去给公主拿件薄披风过来。”

“不用拿。”

李忆姝不舍地放下手中刚挑的一对镂花金镯子,拿起旁边微冷的茶水抿了抿。

“世人都道我这三姐姐脾气大,可殊不知,她对自己弟弟妹妹可是心软的紧。”

穿得暖和了,如何能让李清瑶轻轻揭过此事,又如何能将自己的柔弱传至众人的耳中?

李忆姝早已经想好。

这一趟母妃让她去认错,她去就是了。

反正李清瑶好糊弄,也不喜这些弯弯绕绕,随便对着她哭诉几句,这事儿面上就算了结。

之后李清瑶再想以此发难,也不过是多给旁人留下欺辱亲妹妹的话柄罢了。

倒是她,还能借着这事给自己再添几分势。

想罢,李忆姝站在窗台风口,又饮了口冷掉的茶水,面色被突来的凉意染上了些许苍白之色。

......

而那头的如意殿里,李清瑶的目光正扫过面前的大宫女晴山。

昨日故人相见,确实冲淡了些许她难以自控的仇恨。

但想起这丫头最后的遭遇,总归是心疼。

李清瑶一直记得前世她大婚那日,亲口应下晴山的话。

“等到了伯府,本公主便寻个机会替你做主嫁与他,你放心,本公主的人,绝不会与人为妾。”

可后来呢。

礼毕不过三个时辰。

这个心心念念,只等着到了年纪嫁给心上人的丫头,却死在了她一直挂在心上的竹马手中。

而死因,只不过是因为她拒绝给李清瑶下毒,竹马得不到好处,便将其活活勒死。

最后那一碗碗带着毒的粥水还是被李清瑶喝下肚,可那个天真又忠心的丫头,却被撒在了院中那颗梨花树下。

李清瑶接过晴山的递来的药碗,看着里头黑漆漆的汁水,眼眶酸胀。

她依稀记得,前些日子她才听晴山提起过,她的邻家兄长来了京都城,机缘巧合之下,进了承恩伯府当小厮。

这个邻家兄长便是晴山的竹马。

而承恩伯府,亦是她噩梦开始的地方。

紧了紧手,李清瑶原封不动地放下药碗。

“替我去换件素色些的衣裳。”

晴山的动作一顿,面色有些诧异。

三公主李清瑶是本朝除大公主外唯一有称号的公主,虽还未赐皇城外的公主府,但在皇宫里头,也有着独居的宫殿。

是大堰朝里独一份的宠爱。

所以李清瑶不仅在自称上能唤一句“本宫”,这送来的衣裙物件,也尽是繁华艳丽之色。

眼下这一句素色,让晴山有些吃不准。

“随意挑一件浅色花式的衣裳便是,越素越好。”

李清瑶察觉到晴山的动作,开口又添了一句,随即起身走向屋子旁边的木架。

她喜欢张扬的颜色。

只是这重新活过来的第一场,她怎么着也得先收点礼才是。

想罢,李清瑶停在木架旁。

面前不算太大的梨木架子上挂着几根黝黑发亮的长鞭。

仔细一瞧,还能看出鞭子粗细长短不一,但唯有一根最长的,手柄处有些磨损。

这是李清瑶最常带在身上的鞭子,也是赵贵妃赠予她的第一样护身物件。

她还记得当时赵贵妃力排众议,将鞭子交到她手上,笑着柔声道:“不愿读书无妨,我们清瑶是最受宠的公主,就该做自己想做的事,用最趁手的物件。”

李清瑶想着曾经的往事,握住长鞭的手有些发紧。

......

换了衣裳后,李清瑶安静坐着喝茶。

指尖正用力摩挲着长鞭破损处,却听外头有一道焦急地声音传来。

“哎四公主您怎么就不听劝呢!您千金之躯,又如此虚弱,这可如何跪得!晴山,还不快去请安乐公主出来!”

李清瑶目光闪过一丝戾气,握着茶杯的手狠狠用了力,素色衣裙之下,脸色虽显苍白,但神色中依旧透着一股子狠劲。

她想起自己在那地牢里生不如死的一年,想起前世因为照顾弟弟妹妹,不惜背上的骄纵之名,想起如同恶鬼一般的赵氏一脉对她和她母亲的迫害,李清瑶心中的恨意便再次猛烈翻涌。

这一次,她一定会亲手剥了他们的皮,让他们不得好死!

恨意快要失控之际,晴山的脚步声带着焦急,由远及近。

在她小心翼翼踏进寝殿时,一声清脆的碎裂声从李清瑶手中传出。

“公主您的手!”

“无妨,去守着寝殿的门,我累了,想要小憩一会儿。”

“可是公主,四公主在外头跪着呢,说是糕点的事要给您请罪,您若是不去瞧瞧,奴婢怕到时候外头又会有人多嘴......”

“既是请罪,多等等的耐心总是要有的。”

李清瑶垂眸嗤笑了一声。

刚刚那宫女的惊呼声这般刻意,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想必用不了多久,她这宫里便能热闹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