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教练，你这也太偏心了吧？”
俱乐部内，一名学员不满道。
刚帮另一名队员做完肌肉训练的胡元， 打开一瓶矿泉水，平静问：“怎么了？刚还看你训练得好好的，突然说这种话。”
“我刚才那叫训练？不管不顾地把我扔在游泳池，叫我来来回回地游来游去，顶多叫练习吧？练习也算不上，混日子还差不多。喊你那么多遍理都不理，倒是对那个闷葫芦乡巴佬兢兢业业，合适吗胡教练？”
“闷葫芦乡巴佬？”胡元看了一眼刚刚辅导过的队员，“你这么称呼人家，合适吗？”
男生不屑地哼过一声：“来俱乐部这么久，我就没听他说过一句话。上次俱乐部比赛也是，他那成绩不知道拖了多大后腿，一声不吭地也看不出他感到羞愧，骂他也不理，这种闷葫芦臭穷酸最烦人了。
而且像这种乡巴佬，犯多少错都不能说他错，穷山恶水的人总是容易讨别人的同情当挡箭牌，妈的！”
“你觉得我在同情他？”胡元问。
“不然你为什么觉得我叫他‘闷葫芦乡巴佬’不合适？还专门拿出来说。”
“那叫你‘自大狂暴发户’呢？”
“喂，我有能力我有钱我的错？”
“我有说你错吗？你也知道起这种外号听着不舒服了。”
“怎么感觉我叫他‘闷葫芦臭穷酸’你比他还敏感？他都没说啥，你来给我起外号？”
胡元不耐：“你要我指导你什么就直说，少点风凉话。”
“我还偏不！我现在不想你指导，还就想说这些风凉话。你到底偏袒他啥啊你偏袒？我听过你以前在体校受贿的事，这在教练中也算常见了，就不说你啥，问题是那个乡巴佬游泳游得那么菜，穿的鞋都能让五个脚趾头跑出来兜风了，你也从他那拿不到啥钱吧？
我今天要求不高，不指望你帮我训练个啥了，我就想明白你对他那么殷勤在图个什么？”
“图个世界冠军。”
“啧，说正经话。”
“正经话。”胡元往那男生的方向一指，“把他培养成世界冠军不难。”
“赌他能拿金牌给你钱？”
“给不给钱是他的事。”
“为什么不培养我？我比他厉害。”
“你父母把钱掏光，你把游泳池游干，也进不了国家队。你上限太低性子还傲，没什么好培养的，我喜欢安静点的潜力股。”
“操，你这他妈是教练说出来的话吗？”
胡元笑：“很多人给钱都听不到这句话。”
男生后面又埋怨了两句，胡元没有细听，而是把注意力集中在了远处泳池中黄博阳的身上。
他不知道黄博阳什么时候来的俱乐部，更没有料到黄博阳还会来俱乐部。胡元倒不认为自己和黄博阳有什么过节，上次拿他找沈茵的不快，是出于自己私人原因，后面黄博阳背着自己进沈茵的游泳队，谈不上冒犯。
气头过后，胡元没怎么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现在看到黄博阳在俱乐部训练，纯属好奇。
黄博阳在泳池里游泳，岸上的白诺帮忙计时。
按下计时器的那一刻，白诺的手止不住抖了一下：“1……分4……49秒。”
周围的队员瞬间凝神屏息，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胡元隔得远，没怎么听到白诺念的时间，但是周围人目瞪口呆的样子倒引起了他的注意。
“1分49秒？1分49秒！”曾经靠给黄博阳计时寻找生活快感的计时员黄河大咆哮，“怎么可能？会不会搞错了？这都破亚洲纪录了！”
胡元刚刚拧着瓶盖，动作变缓。
1分49秒？
“不至于。”黄博阳从泳池中上来，从白诺手中拿过毛巾擦头发，“最近破亚洲纪录的成绩是1份48秒72.”
计时员的情绪全写在嗓门上：“也差不多了好吗？你现在直接报名去参加奥运会吧！”
胡元也知道200m仰泳最新的亚洲纪录是多少，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他对黄博阳刚刚成绩感到的震惊。
黄博阳和白诺一直在讨论着什么，胡元听不太清，他一直盯着白诺手中的计时器，觉得是那里面出了问题。
两人一边交谈，一遍走着，拿水的地方离胡元并不远，两人的交谈声能够传入胡元耳朵。
“说过了，我不想回去。”白诺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为什么，你之前在游泳队待得不是挺好的吗？”黄博阳问。
“你真以为我是为了练游泳才加入的游泳队？我只是想向陆舟取经一些学习的方法，现在陆舟都离开了，继续待着也没意思。”
胡元倒不知道陆舟离开游泳队了，虽然一直对陆舟没什么心思，但一想到陆舟与沈茵之间的联系，还是有些好奇其中的缘由。
“但游泳对你来说也很重要吧？现在游泳队的新教练可是前国家队教练，你确定要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吗？”
胡元旁边的男生也听到这二人的对话，不禁好奇：“什么游泳队啊还能请到前国家队教练，这年纪怎么看都还只是学生吧？”
“不知道。”胡元脱口而出，目光跟着那两人走动。
“得了吧。”白诺不以为意道，“沈指导只是有让他做教练的打算，他现在又不是真正的游泳队教练，更何况，他曾经有使用兴奋剂的黑历史，你觉得学校会允许这种人当教练吗？”
听到“有使用兴奋剂的黑历史”，胡元不免想起了一些往事。
“感觉何叔为人忠厚老实，不像是会使用兴奋剂的人。就像沈指导说的，现在体育界兴奋剂诬陷案并不少，没准当年的事只是一场误会呢？”
“是误会又怎么样？这么多年过去了，在黄河里泡了这么久还能清白吗？现在提到‘何建’的名字，学游泳的人哪个不会想到兴奋剂？你这么向着他，无外乎他给你训练了几天帮你进步了点成绩而已。
你信不信，我现在只是要大声说句你的教练是何建，刚刚那群宝贝你成绩的人，就会宝贝你尿的尿了。”
“卧槽，何建？这个白面瓜说的还挺有道理，他一提‘何建’，我就立刻觉得这个刺头儿有必要来个尿检。”男生旁听得有些入迷，当看到胡元发青的脸色后，愣住，“你怎么了？”
胡元没什么心思搭理男生，“何建”两个字像阵龙卷风，把他脑子里尘封已久的回忆变成零散的碎片，歇斯底里地搅进漩涡之中，使他一下子变得恍惚起来。
兀自冷静了一会儿后，胡元不再去注意白诺手中的计时器，反倒相信了黄博阳成绩的真实性，他对何建的指导水平心里有数。
“这有什么好在乎的，身正不怕影子歪，自己知道自己是光明正大进步的就好了。更何况，沈指导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下定论的人，她觉得其中有误会，我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再说，沈指导上次已经故意放水给周扬，让李教练过去一中游泳队了，李教练也在帮忙收集证据，他早上说今天中午会来拜访何叔，说不定已经找到证据了。”
“咦，一中游泳队？你不也是一中游泳队的教练吗？怎么又多出个李教练？”男生听着听着，顺着思考了起来，遇到不懂的就忍不住问胡元，却发现胡元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我只对学习和游泳感兴趣，不喜欢这些绕来绕去的东西。”白诺没什么耐心道，“沈指导这人我除了觉得她自以为是，心思太多，没什么其他感觉。
陆舟明明在游泳队当教练好好的，她一句话就把人赶跑，后面大家费心费力，好不容易要把李教练招过去，他转眼就把李教练让给了周扬，现在呢，突然要招一个被终身禁赛的人当教练？她不是在带游泳队，她在玩冒险游戏，我没那爱好。”
黄博阳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行吧，我劝不动你，那我不耽误你的训练时间了，你在俱乐部好好训练吧。”
“嗯，如果想的话，你以后也可以来俱乐部找我玩。”白诺把计时器还给黄博阳。
黄博阳点了下头，伸手拿回计时器，过程中没注意，计时器掉落在地面，滚了几圈。
滚在胡元脚边，胡元帮忙捡起。
“胡教练。”黄博阳和白诺同时打招呼。
胡元看了眼手中的计时器，还给黄博阳，笑道：“才几天不见，进步这么大。”
黄博阳客气地回应：“一次偶然的成绩而已，碰上了运气。”
“黄博阳同学谦虚了，即使你不把自己的努力当回事，也要尊重下何教练的劳动成果啊。”
黄博阳露出愕然的表情，和白诺面面相觑，微作诧异道：“之前还不知道胡教练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