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沈茵突然站了起来，办公室里刚刚说话的人瞬间噤声，谨慎地看着沈茵。
“你们继续讨论，我只是去打杯热水。”沈茵平静道。
沈茵话落，没有人再讨论，不知道是不是办公室的空调温度开得有点低，有些同事不自觉地缩了缩肩膀。
饮水机打热水的声音，格外清澈响亮。
“茵茵？”
在回办公座位的走道上，沈茵听到有人叫名她。
“茵茵，真的是你！”说话的女声十分欢快。
沈茵回眸，看到了一个正对着她笑的女生，女生的头上束着一个高高的马尾辫，长相漂亮灵气，身穿白色的柔道服。女生见沈茵讷讷地盯着她，牵起腰部红色的腰带摇了摇，打招呼道：“我是申雅啊！”
申雅，沈茵小时候的好朋友，红色腰带代表柔道十级。
午饭时间，申雅把沈茵约在了学校附近的一家咖啡厅。
落座后，申雅看了看沈茵一身周正的衣服，又瞟了两眼自己身上的柔道服，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今天的课排满了，所以就干脆穿了一身工作服来，要是知道今天会碰到你，我肯定会好好打扮一番，画个美美的妆。”
“你现在就挺好的。”沈茵道，“在体校工作？”
“嗯，今年大学毕业后，就来到这所学校当柔道教练了，待遇还不错。”
“挺好的，算是完成了你小时候的梦想。”
“哈哈，算吧。”申雅笑道，“那你呢，不是四年前进省队准备全身心投入到花样游泳事业上的吗，怎么现在过来体校来任职了，做的还是竞速游泳的指导员？”
“说来话长，还有不到半个小时就要到下午上课时间了，先吃饭吧，后面我们再细聊。”
“行。”申雅用叉子卷了一口意大利面送进嘴里，吃完后，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叔叔现在还经常在家给你和阿姨做各种美食吃么？
还记得小时候在老家那会儿，你们家的餐桌上每天都有新花样，我经常去蹭饭，第一次吃的意大利面就是叔叔做的，不过那时候不叫这名，叔叔给起的名字叫‘洋玩意儿面’，馋了我大半年。”
听到“洋玩意儿面”几个字，沈茵忍不住笑了，笑容很浅，没一会儿就淡了下去：“我爸爸半年前去世了，意外事故。”
申雅愣了好久，唏嘘道：“这样……”
见沈茵用刀叉默默切着牛排，没再说话，申雅眼神恍惚地喝了口果汁，说道：“对了，我爸爸今天生日，晚饭会很丰盛，你和阿姨今晚来我们家吃饭吧，我爸爸经常惦记着你们，要是看到你们来我家，肯定会很高兴。再说，我们这么多年没见，可以今晚多聊聊。”
沈茵想了会儿，回答道：“好。”
吃完后，沈茵准备去结账，被申雅拦住：“这顿饭我请就好啦，之前听说你进省队后，四年来我都没敢联系你，生怕打扰，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怎么能第一顿饭就让你出钱。”
看着申雅殷切的样子，沈茵把手机放回包包里：“好，谢谢。”
结完账后，正准备走，咖啡店最靠里的一张双人桌吸引了沈茵的注意。
“怎么了？”申雅问。
顺着沈茵的视线望去，申雅看到那张桌子上坐着一个男生。
男生身穿校服，白色上衣，黑色长裤，边边角角被整理得一丝不苟，干净得看不到一点褶皱。桌面上也十分整洁，两份草莓冰淇凌，两份芝士蛋糕，两份提拉米苏，还有两杯橙汁，桌面两边各一份，对称摆放。
男生一个人慢条斯理地吃着，神色淡静从容，嘴角带着浅浅的弧度，时不时抬头看向对面的空座位，笑意会更深，露出的梨涡让窗旁的阳光变软，仿佛对面坐着一个让他感到幸福的人。
“吃这么多甜点，确定不会腻吗。”申雅的话打破了刚刚的刹那平静。
“他是在等朋友吗？”沈茵问。
申雅笑了笑：“他怎么可能会有朋友，不过，倒可能有幻想中的朋友，就是只有他看得见大家都看不见的那种，毕竟他精神方面有一点……不正常。”
“你认识他？”
“算不上认识，我只知道他叫陆舟，关于他的一些事，都是听别人说的，学生们嘛，课余时间的时候喜欢大声聊八卦，老师和教练们听到之后，偶尔也会嘴碎一下。”
“杀人犯和疯子吗？”
申雅看向沈茵：“你也听说过？”
“就听说了这些，只是，看着感觉不像。”
沈茵忽然想起昨天下午，陆舟在梧桐树下给小鸟喂食的样子，动作温柔熟练，生怕小鸟受到丁点伤害。
“我也不太清楚，听到关于他的信息并不多。”
“那有听说他杀了谁吗？”
“他的亲妹妹，据说是他推进去河里淹死的。”
沈茵盯着男生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有没有可能是误会，或者谁造的谣言？”
“是他妈妈说的，第一个说他是杀人犯和疯子的人，是他妈妈，他还被关进派出所过。”
“哦。”
沈茵跟着申雅，走出了咖啡厅。
“对了，听说他原来还是你们游泳队的人呢。”申雅接着说。
沈茵想到陆舟速写本上关于各种游泳动作技巧的分析：“那后来怎么离开了？”
“因为，残疾人不能加入游泳队，这是校方后来的规定。”
“残疾人？”
“这个男生有很严重的自闭症，与正常人不一样，发病的时候情绪会很激动，这也是为什么别人叫他‘疯子’。”
咖啡厅的外面是玻璃墙，陆舟吃饭的桌子正靠在墙边，此时，沈茵和申雅刚好经过，当与玻璃墙内的陆舟擦肩而过的时候，沈茵发现，陆舟对面的椅子上，并不是空空如也。
上面放了一把弹弓，上面积有累累的刻痕。
申雅看了眼时间，对沈茵说道：“还有五分钟就要上课了，我需要提前去准备，等会儿我把我家地址发给你，晚上不见不散哦。”
“好。”沈茵盯着手机道。
申雅没走多久，手机震了一下，当拿出手机看到上面的内容后，停下脚步，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对沈茵开口：“你支付宝转账给我干什么？”
“这是刚刚我那份的钱。”
“茵茵，都说了我请客，你都答应了的，怎么现在还突然转账给我？你也太见外了吧。”
“刚刚那一顿挺贵的，你也才工作不久，不合适太破费。”沈茵解释。
“虽然我没什么积蓄，但请好朋友吃饭的钱还是有的，更何况，我爸平常还会给我好多零花钱呢，一顿饭而已，有什么破费的，我给你发个红包转回去。”
“别了。”沈茵制止：“近几年养成的个人习惯，不太喜欢欠别人什么，和好朋友见不见外没有关系，只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平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