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的话不仅让范采红色变,其他人也一脸惊讶地看着她。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做下这些事的不仅是范采红一人?她还有同伙?
范采红眸色微沉地看着她,平静道:“夫人,有些事何必追根究底?”
苏云却笑了,脸色冷然,“范夫人,你可是认为自己很伟大?很重情重义?然而你可有想过,你口口声声说感恩宋娘子的父亲对你女儿的救命之恩,但为了自己的私欲,你不但毫不犹豫地牺牲了宋娘子,甚至还要包庇真正杀害她的凶犯!”
她看着范采红微微摇晃的身躯,道:“范夫人,你的伟大感动了自己,但可惜,在我看来,你只是个自私自利之人!
呵,由你一手带出来的范家,便是对我们表忠心,我们可能还要掂量掂量,敢不敢用!”
范采红脸色灰白,心里升腾起的却是熊熊怒火,她凭什么这么说,文韬当年指使人生生打死她的夫君,罪大恶极,错的人明明是文家!
而且若文奇是个正人君子,她的计谋又怎会得逞!现下反过来,却都变成她的不是了?
叶昭这时候想起苏云先前的推断,杀死宋芸巧布下这个局的凶犯是个独自行动的女子,顿时眉一挑,道:“所以,杀死宋芸巧的,其实另有其人?”
如果是范夫人,她怎会找不到可用的人帮忙?且这个局于做事严谨的她来说,拙劣得就像小娃娃玩泥沙。
范采红抿了抿唇,一言不发,苏云看了她一眼,平静道:“你与她有着共同的仇恨,这么多年来,十年前那件事一直是你们心中的噩梦,因此你们难免产生了某种惺惺相惜、同病相怜之感。
她清楚你对文奇布下的局,许是因为她也参与了其中,又许是因为这些年你们之间一直有联系,她也一直关注着范家和文家,这才从一些蛛丝马迹中猜出了你做的事情。
但不管如何,宋芸巧之死是你完全没预料到的,这是你计划之外的变故,你本来只想着让文奇玷污了宋芸巧,再让宋芸巧在顾君玮面前揭露他的罪行,你计划的揭露地点应该便是今天晚上的宴会,到时候你再在一旁落井下石一番,这一招借刀杀人便可以完美完成。
可惜这一切,被宋芸巧忽如其来的死亡破坏了!
从这一点看,我更倾向于那个人并没有参与你所布的局,她和她的所作所为实际上成了一颗搅局的老鼠屎,破坏了你原本可以更完美的计划。可是——”
苏云看了看已经在不自觉地拼命深呼吸的范采红,轻笑一声,“便是如此,一向冷面无私的范夫人竟然丝毫不责怪她,甚至想把这个罪行一力揽下,那个人的面子也是忒大了!”
范欣然这时候回过味来了,忍不住激动地哭喊道:“母亲,那个人到底是谁!他比我、比范家还重要吗!”
范夫人又深深地吸了口气,终于开口道:“傻孩子,便是这杀人的事不是母亲做的,母亲也已难逃责罚,多一个杀人的罪名还是少一个,不会有丝毫改变。”
她看向苏云,神色复杂,“夫人这样的女子,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她方才说的一切让她暗暗心惊,就仿佛她一直在旁窥她的内心一般,让她毛骨悚然。
然而……
她的眼神仿若不经意地扫过似乎一直在注视着眼前女子的顾君玮和耶律齐。
便是这样一个女子,把范家交到她手中,已是她在这乱世中,能选择的最好的一步棋!
苏云却是清冷一笑,“范夫人,你执掌范家多年,听说一直用的是铁腕手段。这么多年来,你高高在上太久了,希望你教导出来的义子,不是如你一般自傲自大,带走罢!”
说着,她又唤了一声,“青莱,你现在立刻带人,去五原县城内的肖家酒馆中,捉拿一个外号为酒娘子的女子,她如今应是肖家酒馆的掌柜。”
青莱一怔,猛地想起了前两天苏云曾让他去这肖家酒馆买酒,因为是夫人要的酒,他亲自跑了一趟,那里的掌柜是个爽朗大方的娘子,虽然年纪不小了,但举手投足间颇具风情,笑起来脸上有两个深深的酒窝,店里的人都叫她“酒娘子”,他还听店里的客人小声议论――
“可惜了,年轻时那么风姿卓绝的娘子,竟然一辈子未嫁,莫非她是在为那死去的王郎君守节不成?啧啧啧,便是那王郎君是个短命鬼,有这么一个大美人为他守候,白白蹉跎了自己的如花年华,也值了!”
青莱讶异地微微张大嘴巴。
当时他还没把那王郎君与范夫人的夫君联系起来,这时候听夫人这么一说,他有种恍然大悟之感,立刻抱拳道了声“是”,便急急地去领兵办事。
转身时眼睛扫过一旁的画屏,画屏方才便一直在偷看他,这时候被抓了个正着,顿时有些不自然地别开了脸。
青莱顿时心里微动,转回头时脸上已是忍不住染上了一丝笑意,脑子里乱糟糟地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等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嘴角的笑咧得更深了。
范采红到底是定力惊人的,在苏云说出要去抓拿酒娘子时忽变的脸色,现在已经平静下来了。
她也不是输不起的人!对于那个酒娘子,她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感情。
她因为十年前道夫出手助她而死一直内疚痛苦,她最开始也是痛恨她的,但这十年间她几乎每天都来范家一趟求见她,虽然她从没见过她,但知道有个人如她一般在为十年前的事情痛苦,她竟奇异地感觉到了一股命运相连之感。
揽下所有罪名一事,其实只是她下意识的想法,此时被拆穿了,也只能叹一声技不如人!她这个计划最大的意外不是那酒娘子,而是这将军夫人的本事。
此时见有士兵上来要带她走,她神色一凛,看向苏云,说到底,她最关心的只是一件事!
“我只想要夫人一句话,夫人会如何处置文家?”
她做了这许多事,就是为了复仇,不亲耳听到文家的结局,她不甘心!
文奇仇恨地瞪着范采红,咬牙大骂,“你这个贱女人!”
若不是一边有士兵死死拉着他,他早便失控了。
苏云却只是笑笑,“我只负责查案,处决一事,自然要交还给宁王殿下。”
李显微微挑眉,这是把锅甩回给他了?顿时站直身子,轻咳一声,脸色严肃地道:“若文家当真有犯下你方才说的那些罪行,本王自会查明,依法处置,以安民心!”
范采红这才满意地一笑,笑容嘲讽。
得了宁王殿下这一句话,她便放心了。
便是有些事他可能一时无法查明,但只要他对文家起了疑心,开始着手去查文家做过的事,那文家绝不可能再有翻身之日!
毕竟十年前的事情和宋芸巧的事情,只是文家罪行的冰山一角罢了!
苏云看了她一眼,忽然淡淡道:“有件事还是告诉你罢,免得你糊涂一辈子。十年前真正杀死你夫君之人,并非文韬。”
范采红嘴角的笑容顿时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