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叶昭那句“线索太多了”,苏云便知晓这个谜题不好解,线索多意味着干扰项多,要从干扰项中寻找到真正有价值的线索,就像要从羊群中找到那头披着羊皮的狼,且还不知道那头狼是通了人性自己伪装的,还是偶然间闯进来的!
于是,苏云决定,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先吃完饭再说。
叶昭也觉得在家铭面前说这些事不好,且她的性子一向是享乐主义,自然不会委屈了自己。
填饱肚子,又看着苏云哄着家铭去睡午觉后,她才悠悠然地道:“小家伙这是越来越讨喜了,外祖父见到还不知道要多喜欢,你可不知道当他听说小家伙被刘庆道抓了后,整个人失魂落魄的,那表情,实在复杂得很。”
苏云一愣,“顾……祖父来了?”
顾君玮的祖父,郑云歌先前在顾家最大的靠山,最后却也终于因为对郑云歌失望透顶,离开了顾家。
苏云来到这里后,顾老爷子的名字便一直只存在于别人的讲述中,她还没有真正地见过他一面。
叶昭是想说他也心疼家铭吗?可是明明过去五年,他都没有表现出非常看重这个曾孙。
看着苏云微蹙的眉头,叶昭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摇了摇头,道:“外祖父是家铭被抓后的第三天来到凉城的,老人家么,身体原因,走得慢些。正是因为觉得自己先前忽略了家铭,这会儿才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这个曾孙。
其实外祖父他老人家也不容易,家铭许是不记得了,他还小的时候,外祖父还是很看重他的,每日都要遣人问一下家铭的情况,但后来……君玮一直待在边疆不回来,郑云歌的行事又越来越……让人不知道怎么说,他自觉毁了两个孩子的一生,连带着家铭这个孙子,也不知道如何面对了。”
苏云沉默了一会儿,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那时候的郑云歌,太自私软弱,而那时候的顾君玮,也不够成熟,这两人在一起,便是顾君玮最终做出了让步,他们之间只怕也很难得到什么好的结果。
古代无关爱情的婚姻,甚至成亲后结成的怨偶,还少吗?不少他们一对,也不多他们一对。
最开始和顾君玮在一起时,他们曾经谈过这个话题,她问顾君玮,便是郑云歌最开始做了错事,他就没想过给她一个机会吗?毕竟,她已是他的妻。
那时候他们还住在不同的院子里,顾君玮每日晚膳后都会拉着她去院子里散步,听了她的问题,他沉默了一会儿,最后低笑道:“云儿,没有如果,有时候,不合适便是不合适,这点判断,我还是有的。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有与任何人说过,在我去了边塞的第四年,我曾经想回来……”
苏云微微一愣。
顾君玮紧了紧握着她的手,嘴角的笑容失去了最后一丝温度,“我当时想,她总是我的妻,我们也已有了孩子,既然把她娶回来了,她便是我的责任。
那时候的我刚刚打了几场胜战,开始有西北的百姓喊我战神,我每每听到却只觉嘲讽,一个连自己家事都无法妥善处理的男人,算什么战神。
也是从那时候起,我开始想,这样一味的逃避不是办法,也许我还不够了解她,她也不够了解我,她的性子看着挺软弱的,虽然我相信家里人不会为难一个女子,祖父也必然会护着她,但有些事情,还是只能由我去面对。
所以我想,我是时候回去了,虽然凉城还有未完的事情,但这不是我逃避的借口。
可就在这时,刘骏的消息传来了……”
苏云听得心底微酸,也许因为她就是成长于一个破碎的家庭,她一直相信,一段失败的婚姻,定然是双方都有责任的,没有谁完全无辜,也没有谁应该被贬到尘埃里。
但此时听着顾君玮的话,她的心到底还是偏了,忍不住道:“我知道了。”
她看过郑云歌和冯七之间的通信,知道他们间的暧昧,最早在两年前就开始了。
后来事情败露后,她心虚又害怕,整日失魂落魄的,在信里苦苦哀求冯七带她离开,后来这件事也成了冯七心中的执念——带她离开,一定要带她离开。
这才有了后来关忘天利用冯七整出的一堆事情,所有的果,都是有因的。
她不想他再说下去,顾君玮看出了她的想法,却转身凤眸专注而沉静地看着她,忽地笑了,道:“所以云儿,你看,被世人称作战神的我,其实也有过那么软弱无能的时候。
但是,遇见你之后,我却在想,也许很多时候,上天的某些安排,都是有原因的。”
叶昭看着苏云走神的模样,这会儿连她也琢磨不透她在想什么了,还以为自己说的话让她不安了,顿时好笑地扬扬嘴角,“好了,看你这失了魂的模样,外祖父现在疼爱家铭还来不及,你到凉城后,多抱着家铭到外祖父面前逛逛,他老人家一准儿高兴,你再给他添个孙子孙女他更高兴。”
苏云回过神来,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道:“我们不是要说那三家的么?这楼偏得也太厉害了。”
这样说着,苏云心里还是有些小忐忑,她没有郑云歌的记忆,不知道过去,顾老爷子和郑云歌的接触多不多。
在和顾老爷子正式见面之前,还是要向苏娘旁敲侧击一下的,老爷子带了半辈子的兵,便是老了那眼力劲定然也是超于常人,可别一不小心露馅了。
叶昭闻言“哈”了一声,笑得很是不怀好意地道:“我就是看不过眼你这日子过得太潇洒,我上头好歹还有个婆婆要侍奉,这会儿我们可是患难姐妹了。”
苏云无奈地瞪了她一眼,“说正事!”
患难姐妹这词可以这样用么?叶昭有时候的性子就是大大咧咧过头了。
见苏云真的要恼了,叶昭才一挑眉,稍为收敛了一些,捧起面前的茶杯浅酌了一口,道:“行,说正事。说实话那个问题也是烦恼我很久了,我这几天都有一种在玩狼人杀的感觉,不知道什么时候,藏在暗处的那匹狼,就要对我们下手了。”
苏云的脸色也严肃起来,其实叶昭多虑了,现如今南吴那边一团乱,便是和王相有牵扯那一家想和王相联手做什么,那只老狐狸怕也没那个精力。
只是这种敌人在暗我在明,他随时可能做些什么小动作的感觉,还是让人很不舒服。
叶昭看了她一眼,沉吟着道:“先说最让人意想不到的一点,这三家竟然或多或少,都与王家有牵扯,而作为王家与这三家之间的媒介的,都是一个人,一个……十年前就已经死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