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顿时一笑,猛地扬高声音道:“我有说过,破绽是狗吗!”
男人浑身一哆嗦,顿时知道要糟!忍不住咬了咬牙,沉着脸瞪向苏云,一时心乱如麻。
苏云眼眸微冷地看着他,“你还挺聪明,知道狗会成为最大的破绽,所以一开始编借口,便编到了狗身上,不过这样的小聪明,终究是难登大雅之堂!”
一溜儿围观的人总数品出一丝不对劲来了,顿时投向那男人的异样目光成倍增长。
人家夫人又没有说破绽便是狗,你自己倒急吼吼地说出来了,这不明摆着自己往自己原以为填好的坑里跳么!
这心虚得也太明显了!
好几个原本便心存怀疑的男人已无声无息地移动身形,封住了男人可以逃跑的路,同时一双眼睛狠狠地瞪向他。
竟然把他们当猴耍!
最紧要的是,他们差点要成为人贩子的帮凶了!那么可爱又可怜的一个小娘子,若就这样惨遭毒手,他们不知道便罢了,若是知道,岂不是一辈子都如鲠在喉?
男人虽然心里又气又恼,但还是死鸭子嘴硬地道:“我只是觉得,夫人总说破绽破绽,我脑子不好使,唯一能想到可能作为破绽的便是这个!若夫人不是老揪着这莫名其妙的破绽,我哪里会想到那上头去!”
总有些人不见棺材不掉泪。
苏云点了点头,道:“对,倒是我方才语言上误导你了。”
苏云这么好说话,男人倒是有些警觉了,狐疑地看着她,却差点被她下一句话吓破胆!
“不过,我倒是第一回听说,你一个刚从战场上逃跑的士兵,竟然这么快就在雍州有了一个家,还连孩子都有了!”
男人差点一蹦三尺高,错愕地看着苏云,“你……你怎么……”
苏云果断接下了他的话,“我怎么知道你是从别处来的逃兵是吧?虽然你来到雍州后便寻了一身新衣服换上……唔,多半是从哪里偷回来的,妄想欺瞒众人!只是衣服可换,你那因为长时间颠沛流离营养不良的脸色却换不了!还有你一双鞋子……”
她眼睛扫过男人那鞋边起了个大洞露出了一只脚趾的鞋,那脚趾缝里都塞满了黑色的泥巴,男人顿时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你这身干净的衣服和这双鞋子,倒是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啊!能把一双布鞋磨损成这个样子,至少得没日没夜地走上好几天的路吧!”
说着,她见那男人嘴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又老实不客气地堵住了他的口,“你可能想说你只是太喜欢这双鞋子了,穿烂了也不想换,很好,姑且算是如此吧。但是——你脸上那一圈白印,又想怎么解释呢?”
那一圈白印,正正方方的,造型倒是别致!
中年男人一愣,显然没听懂。
苏云却是冷笑一声,“这都没想到?你是没放在心上,还是脑子确实不好使?那一圈白印,估计拿个盔甲在你头上一套,便刚刚好遮住了吧!”
中年男人眼眸猛地瞪大,脸上已现出一丝绝望来,苏云紧接着冷声道:“还有你方才拉着小女娃时,为什么要用你并不擅长的左手?一个大男人,竟然连一个不到你膝盖高的女娃,都要费上半天力气才能拉动!可是因为你的右手——哦,很可能是右肩曾经受伤了?被刀砍到,或是——被剑射中!”
中年男人越听越恍惚,拉着小女娃的手不自觉地便松开了,小女娃立刻跑到了苏云身旁,空着的那只小手紧紧地抓着苏云的裙子,眼角的泪已经停了,只是还在不自觉地哽咽,眼皮鼻子一片通红。
她怀里的小奶狗仰头看了看她,低低呜咽一声,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女娃的手。
顾君玮低头看了看她,眉头微蹙,却也没说什么。
苏云看男人已经濒临崩溃,而且从他最后放手放得洒脱来看,他似乎没有坏到骨子里去,遂语气淡然地做出了最后的结论,“一个受了伤颠沛流离来到雍州的士兵,除了是从别的地方来的逃兵,我却是想不到还有其他解释了!”
这一句话仿佛判了他死刑,男人忽地瘫倒在地上,面色惨白。
原本被他骗了的人一时都愣愣地看着苏云,这娘子,脑子真好使!这一堆破绽,她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一群人忍不住惊叹地拍起手来,另一些反应过来的,顿时都气得不行,纷纷拿出手边的东西便丢向他,菜叶,西红柿,鸡蛋……
嘴里还在愤怒地骂着:
“人渣!做逃兵便算了,竟然还想诱拐女娃!”
“做逃兵要被处死的!我家孩子在战场上拼死拼活,你倒好,痛痛快快地逃了!去死吧!”
很快,男人身上便一片狼藉,只是他一脸颓丧地坐在那里,不闪不避,一双眼睛通红一片,突然便猛地抬头看向苏云身旁的小女娃,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了下来,“我该死!我该死!可是我从没想过伤害她!
我是真的想把她当成女儿养的!我知道我是逃兵,被抓到是要被斩首的!
我不敢回家,怕连累家里人,可是……可是我真的好想我女儿……我不是故意的,昨天我看到那女娃也是自己孤零零一个人,想来也是跟家里人走散了,我想认她做女儿,她不愿意,我才……我才……”
他是一时糊涂了,看着那女娃小小一个抱着只小狗在城里孤零零地游荡,他又是担心她会遇上坏人,又是担心他一个不留神,就找不见她了……
加上心里对女儿的思念海浪般不停涌上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然起了那样的歹心!
小女娃愣愣地看着他,又往苏云身后缩了缩,扁了扁嘴红着眼圈小声道:“我才不要你做我阿爹,你是坏人……”
男人顿时哭得更为凄凉了,一双眼睛巴巴地看着小女娃。
小女娃在苏云身后扭捏了一会儿,忽地探出脑袋,皱着一张小脸似乎很是不情不愿地道:“虽然你是坏人,但你也不要哭得那么可怜了!”
男人一愣,一双眼睛顿时亮如星辰。
但小女娃已经快速地缩回苏云身后去了。
苏云不由得好笑地低头看了那个浑身上下无不狼狈的小女娃一眼,到底是谁哭得比较可怜?
这个娃娃,小小年纪,却精得不行,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女娃……看她身上的穿着,似乎也是来到雍州城的流民。
不过,那个男人如此看重他的家人,不像是会为了一己私欲逃跑的,这事透着怪异。
男人见状,顿时整个人泄了气一般,竟是又想哭了。
现下好了,他诱拐女娃被当场抓住,还被发现了自家是个逃兵,这回肯定逃不过去了。
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他就知道这坏事,是断不能做的!
就在男人满心绝望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一个醇厚好听的男人嗓音响起,“既知要被斩首,为何非要做这个逃兵?”
他一愣,下意识抬起头,却几乎是立刻,就被那个通身气势的男人摄住心神,又忙不迭地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