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许是太激动了,忘记了这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正在排队的人听到母女俩争吵的话,都一脸骇然地后退了几步。
天啊,那个女儿竟然想掐死自己阿娘?简直丧尽天良!生这样的女儿还不如生头猪!
都这样了还来看什么大夫啊!直接把她拉去官衙关起来得了!
很快,医馆里的人就察觉到了外面的骚动,青莱给医馆雇来的两个打杂的小伙子立刻跑了出来,三下五除二把两人分开,带进了医馆里。
苏云立刻放下帘子,从袖袋里掏出一瓶药倒出一颗来吃下,然后翻出幂蓠带上,对叶昭道:“我们也下去看看,这种情况凝秀可处理不了。”
叶昭有点反应不过来,“你不是不出面?”
苏云已经利落地拿过一把油纸伞跳下了马车,“不是不出面,只是暂时不能以国公府少夫人的身份出现。”
叶昭微愣,苏云的声音怎么感觉在起变化?
直到苏云走进了医馆里,和正在忙活的秦缓和张浩说话时,叶昭才确定了自己的感觉不是错觉。
苏云的声音变得稍显沙哑低沉,不熟悉她的人可能都发现不了这是苏云的声音,“方才带进来的那对母女呢?”
秦缓正因为苏云莫名其妙给他招来这么一大堆病患火大呢,此时正一边给一个中年人诊脉,一边咬牙道:“被带到里间凝秀娘子那处去了!”
说着,还是忍不住瞪了苏云一眼。
有没有搞错!他好歹是闻名天下的神医之徒,把他抓来这里看病便算了!还什么阿猫阿狗都塞给他!连手指头被门夹了都要来找他!他很闲吗!
这黑心夫妻俩,使唤起人来同样不竭余力!
苏云忍不住好笑,又看了一眼张浩那边,发现他那边的病人跟秦缓这边的病人比起来,简直是凤毛麟角,他似乎也不在意,闲着也便闲着,颇为气定神闲地给自己仅有的几个病人诊治。
苏云微微挑眉,看来输的对象是自己师兄,他是一点不甘心也没有啊,她还真是算漏这一点了,当下唤来其中一个打杂的小伙子井大道:“病患都集中到秦大夫处不合理,这样,你和陈六去分配一下,病情严重的便引到秦大夫处,其余的都引到张大夫处。”
青莱雇来的这两人都有一定的医术基础,只是分辨一个人的病情是否严重还是没问题的,当下领了命,就开始去执行任务。
张浩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你这忘恩负义的女人!那改变嗓音的药还是我帮你配的呢!”
秦缓曾经评价他这个小师弟,正儿八经的医术没见得多有兴趣去学,旁门左道的东西倒折腾出来不少,之前还研究出一种变脸药,吃了后让人脸上快速生疮流血流脓,惨不忍睹,便是亲娘到了他跟前都不敢认,谓之“变脸”。
苏云倒觉得这张浩说不定是另一方面的天才,有创意也是天才的潜质之一不是?当下拜托他捣鼓出了一堆以后可能会用到的小玩意。
苏云看着他气呼呼的样子,微微挑眉,“你的才华我可不能独享,得让更多人知道不是?”
和他相处了这几天,苏云哪里不知道这就是个傲娇的小屁孩,闹起脾气来没什么杀伤力。
秦缓却皱了皱眉,一脸担忧,仿佛担心会累到自己的师弟一般。
苏云好笑,这秦缓当师兄当成了保姆不成?临进去前,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可别在心里骂我是个黑心东家,若你自己心疼又把活揽过来,那就是你自己的事,可别抱怨什么。”
叶昭在一旁看得啧啧感叹,果然女人在家里和工作上是两副面孔,苏云在君玮和家铭面前那叫一个温婉居家,到了工作上,却是妥妥的女强人范。
还是说,来到这里后,她快速成长了?
苏云走到里间后,便见到那一对母女正坐在一旁,两人离得很远,女儿双手抱胸咬着唇低着头瑟瑟发抖,母亲黑着一张脸,看都不看自己女儿一眼。
房间里原本是用帘子隔成了两半,苏云考虑到心理诊治需要的封闭性,让人把帘子换成了一面墙,这样把门一关后,就是一个独立的世界。
外间和里面相隔的那一小片地方就像一个走廊,此时那母女俩就坐在那里。
现在凝秀估摸正在对许娘子进行第一次咨询,苏云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的。
虽然从简州回来的路上,她就已经在陆续地教授凝秀心理咨询方面的事情,这几天更是为了今天给许娘子诊治,与她进行了许多模拟练习,但凝秀跟着她学习的时间到底还短,而且先前毫无经验,这几天只能算是临时抱佛脚,就被踢上了真刀实枪的战场,也不知道她能否应付过来。
也幸好凝秀本身便聪慧有灵性,且有着极强的共感心理,上手得颇快。
见到有两个带幂蓠的女人走了进来,那母女俩都愣然了一瞬,一脸戒备地看着苏云和叶昭。
苏云走过去,朝她们笑笑,道:“我是这个医馆的主人,姓郑,两位不介意的话,唤我一声郑大夫便好。”
那母亲顿时眼睛一亮,想到外面的吴神医大徒弟,她满心以为苏云也是什么世外高人,立刻像见了菩萨一般扑了上去,抓住苏云的手哭道:“大夫!求你救救我女儿!她疯了!疯了!前两天竟然跟我说,她脑中老出现把我掐死的画面!我听了简直心惊胆战啊!”
女儿顿时脸色死一般的白,微微低下头,低头这种肢体语言往往表示一个人存有难言之隐或愧疚心理。
苏云微微蹙眉。
那母亲还在絮絮叨叨地继续道:“唉!巧娘以前的性子明明好得很,比一般的女子都勤快能干,邻里街坊都说我生了个好女儿,前些年家里困难时我和孩子他爹还想过要把巧娘卖到大户人家当奴婢,后来不知道多庆幸最后没有狠下那个心。谁知道这孩子越大越不可理喻,明明都是要出嫁的人了,还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这些日子总是无缘无故发脾气,突然又会一个人哭起来!前些天我半夜醒转,竟然发现她就坐在我床边,简直把我吓得……后来……后来她竟然还跟我说了那么一件可怕的事……大夫啊,巧娘定是生病了,你快给她看看!”
巧娘母亲这一段话说得十分焦急,想起那天自己家那个去了外地,自己一人躺在床上,偶一醒转便见到女儿幽幽地坐在自己床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话语里含了一丝责备和后怕。
巧娘母亲在说话时,巧娘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布满红血丝,满满的委屈之情,嘴唇张了好几次,似乎想说什么,却都没敢说出来。
苏云一直关注着巧娘的反应,此时心里已是有了大致的判断。
不管这女子是为什么生了那样的想法,但从她告诉了自己母亲和如今的表现来看,那都不是她自己愿意产生的,她是因为惶恐无助才告诉了自己母亲,却没想到不但没有得到半点安慰,还被母亲像看疯子一样拉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