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顾府另一处院落里。
一身玄色圆领窄袖袍服的顾君玮正大步走进自己的院落,俊朗的脸上因为刚刚的练武,带上了一层薄汗,却是更显得他五官深邃立体,气质硬朗独绝。
突然,他身后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个人影。
“郎君。”那人行了个礼,低声道:“属下收到消息,少夫人似乎在调查冯七的去向。”
顾君玮脚下的动作微微一顿,一双幽深莫测的凤眸沉了些许,顿了顿,低声道:“是吗?”
这一声仿若呢喃的问句,却无端让男子的心突突跳了两下。
沉默了一会儿,顾君玮又淡淡地开口,“我们的人,可探听到冯七的消息了?”
男子微微一愣,道:“还没。”
顾君玮皱了皱眉,微微侧身,凤眸微凉地看了身后的男子一眼,嘴角微扬道:“区区一个不会武功的男子,竟让经受过严密训练的暗卫都束手无策吗?”
男子只觉得身上冷汗都要出来了,立刻单膝跪下,惶恐道:“请郎君恕罪,属下立刻叫人加大搜查力度,三天之内再无消息,属下愿领四十鞭子!”
顾君玮微微眯眸看着他,半响,才淡淡道:“起来吧,耶律齐的事,查得如何了?”
男子这才站了起来,道:“北越那边的探子传信回来说,耶律齐在储位之争上,似乎因为膝下无子甚是艰难,还有人说,耶律齐不是不想生孩子,而是……他有隐疾!属下猜测,他便是因为如此,才冒险潜入南吴,因现在全天下最好的大夫,便在国公府!”
有隐疾?
确实,因为耶律齐身边除了一个侍妾,便再无别的女人,且他唯一那个孩子,据说长得与他并无多少相似之处,所以一直有人传,他其实生不出孩子,那个孩子也只是用来掩人耳目的。
顾君玮眉头微皱,沉思了一会儿,才道:“不管如何,让刘骏不要放松警惕,加强秦大夫院落附近的守卫,如无必要,不要与耶律齐的人发生冲突,我们现在,不宜与北越开战。”
男子低头道了声“是”,便又消失了。
顾君玮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想着那天,立于河畔边的女子一脸清冷淡然的表情,决绝地拒绝他进一步的靠近,不由得心绪微乱,半天,才暗叹一口气,重新迈开脚步。
情之一事,最为扰人心绪。
苏云那天明显躲避他的神情和动作,光是想想,心便止不住发苦发涩。
同时也夹杂着一丝无措和委屈。
入了魔般,却抵不过半分心底对她的渴望和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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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云用完早膳,苏娘便领了一直候在外面的薛娘子进来,因为心里一直想着冯七的事,整个量尺寸的过程,苏云都在走神。
直到,她被薛娘带着笑意的声音拉回思绪,“少夫人这身材可真好,虽然看着纤瘦,可高挑匀称,形体甚美,难得的是少夫人已经生养过一个孩子,还能保持这样的身材,顾大郎君可真有福气,他啊,定是十分疼爱夫人。”
薛娘是上京最好的绣娘,费用自然不低,能请得起她的多是上京的名门望族,自然十分懂得如何哄这些娘子夫人开心。
这国公府少夫人的传闻,她也听过一点,然而,当初来请她的那个管事自称是顾大郎君身旁的人,且看他的样子,确实于置办女子衣物一事上没什么经验的样子,薛娘子心里便有了计较,别管外头怎么传,她见过无数内宅事,自然知晓,很多时候外头传的事情都不足为信,还是要耳听为证眼见为实。
是以,薛娘这会儿可不敢怠慢面前的夫人。
只她说完后,却半天不见回应,不由得偷偷瞥了一眼,却见郑夫人眉头微皱,脸颊微红,那脸上不见半分欣悦之色,反倒一脸不自然的样子,心中暗暗一惊,又见一旁站着的老仆也一脸不赞成地看着她,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忙诚惶诚恐地道:“少夫人恕罪,是老奴多嘴了。”
苏云微微一愣,好笑地道:“没事,继续吧。”
心里却终是有点尴尬,其实在外人眼中,她和顾君玮如今是夫妻,他们怎么想都是正常的。
只是……
苏云偷偷垂眸瞄了瞄,脸颊顿时又红了几分。
身材……很好吗?
薛娘量完尺寸后没多久,孙娘便过来了。
苏云把她带进了书房,嘱咐画屏在外面守着,便开始问她冯七的事情。
孙娘想着自己打听回来的消息,脸上止不住地出现怪异的神情,道:“那天崔娘子带人从那冯七房间里搜出……少夫人的贴身手帕时,所有人都认定了,少夫人与那冯七有私情。
只是后来,老太爷坚称只有一条手帕说明不了什么,他相信少夫人是清白的,冯管事也亲自向阿郎求情,愿辞去这国公府管事一职,只求阿郎看在他为国公府操劳了快三十年的份上,对他儿子从轻发落,阿郎才没有把这件事闹大,只是把冯管事一家都贬到了上京城外的庄子里。”
“那天负责送冯管事一家的是阿郎身边的小厮,奴婢的夫君是国公府的采买,与那小厮一向交好,昨天奴婢便遣了他去问那个小厮关于冯管事一家的事。
那个小厮说,当天冯七奇怪的失踪了三回。
第一回,是他到冯管事一家的院子里,打算叫他们走的时候,冯管事一脸着急地说,他儿子从方才起便找不着了,所有人都以为那冯七畏罪潜逃了,那小厮立刻着人去找,然而不到半刻钟时间,冯七便白着一张脸回来了。冯管事立刻气呼呼地上前问他去了哪里,他却像丢了魂一般,摇了摇头,只说了一句‘夫人叫我过去问点事’。
那小厮听说是夫人把他叫去的,便没再说什么,只是当他准备吆喝他们一家上路的时候,似乎隐隐听到那冯七喃喃了一句‘我打死都不会说的,我会保护好她’。”
苏云眸光微凛,坐在她身旁的苏娘顿时不安地看了看她。
孙娘继续道:“第二次,是他们准备出门的时候,那个冯七突然说要上茅厕,这一去,竟是许久都没回来,那小厮觉得不妥,又立刻着人去找,这一次却又是那冯七自己回来了。
大概三刻钟不到的时间,那冯七突然额头带血地走了回来,冯管事又急又气,问他是怎么回事,他却只是脸色苍白地一言不发,还紧紧捂着胸口,一副很是痛苦的样子。
冯管事心疼儿子,看到他这个样子,也不忍多说什么,跟那小厮求了情,也就这样过去了。”
“第三次失踪,却是在庄子里。冯管事一家在四处查看自己以后要住的院落时,那冯七又突然不见了,一群人又是气急败坏地找了半天,最终在不远处的一个稻田里找到了昏迷的冯七。
冯七本便是冯管事的老来子,自小不管多调皮捣蛋,都难免多疼爱一点,这一看,惊得他差点喘不过气来,后来发现冯七只是单纯昏迷,才缓了过来。
只冯七好不容易醒来后,竟一脸惊慌失措,先是查探了自己身上一番,又一个个地追问送他回来的人,可从他身上拿走过什么。大家都以为他是刺激太过,脑子坏了,都没理他。”
“只是自那以后,冯七便像丢了魂一般,冯管事又是无奈又是认命,就这样放任他去了,总归自己的小儿子好好的。谁料,没过几日,冯七……便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