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路上,苏云先让青莱拐弯去了一趟脂粉店,买了色泽最厚重的一种妆粉,细细地把脸上那道伤痕遮了,才心满意足地让青莱往家去。
郑云歌虽然也有妆粉,但色泽太淡了,今天早上她和苏娘捣鼓了半天,都没能成功把她脸上那道伤痕遮住。
青莱看着,心里一阵愧疚,又想起今天女子在公堂上那自信沉着的模样,再看看她此时偷偷摸摸掩盖伤痕的样子,也不知道怎么的,心里更不是滋味,忍不住呐呐道:“少夫人,抱歉,都是因为刘统领和我,你才要把这件事瞒住。”
苏云奇怪地看了看他,道:“我把伤痕遮住,是怕家铭看到会担心,与你们无关。”
青莱抿了抿唇,知道她误会了,却不知道怎么说心里的感受。
不得不说,少夫人很独立坚强,孤身一人便有勇气与郎君合作谈条件,让他也不由得佩服。
只是这样的独立坚强放在一个男子身上没什么,放在一个女子身上,总让人觉得不忍。
寻常人家的娘子,若是被人欺负以至于受伤了,不是有家里长辈来嘘寒问暖,便是有夫君去疼爱撑腰。
然而,只有少夫人,什么都没有,甚至要想方设法遮掩自己受到的伤害,只为了不让自己的孩子担心。
而且为了他的请求,她甚至不能与郎君说这件事。
她一直在无意识地担任着保护者的角色,惭愧他一个大男人,却要被一个女子保护。
但少夫人说了,郎君便会心疼吗?青莱原本觉得,很可能会的,但想到郎君方才那陡然沉下来的语气,又有点不确定了。
看到女子迷茫困惑的表情,青莱心里更是郁闷,最后也只一言不发地坐到了马车前,驾驶着马车往国公府去了。
此时的苏云:“……”
青莱刚刚脸上的,很明显是表示怜悯和悲伤的表情吧?
难道她这道伤痕真的那么严重?严重到需要别人怜悯的地步?
可是不会啊,别说这只是一道很细小的伤痕,今天早上她起来看的时候,明明已经淡了很多。
苏云百思不得其解,可怜她能分析别人的面部表情,知道那大概属于哪一类情绪,却终究无法看透别人那弯弯绕绕的心思。
纠结着纠结着,顾府很快便到了,在苏云自己打开车门跳下马车前,青莱便先一步打开了车门,然后不由分说地让她等在车上,快速跑去搬来了一个踏脚凳,然后低头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下车。
苏云有点受到惊吓地享受着青莱这突然升了好几个级别的服务,最后终是忍不住,带了点惊疑地问:“青莱,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顾君玮要提前中止合作了?
郑云歌这个身体其实有什么被划了一道伤痕就会死的隐疾?
家铭在她出去这会儿,出了什么事?
青莱一愣,却是答非所问,很是悲伤地看了她一眼,叹气道:“少夫人,即便你以后离开了顾府,青莱也会永远记着你的!若你有什么需要青莱的地方,青莱一定不会推辞,请一定要与青莱说!”
就算少夫人的幸福注定不是他们郎君,他也是希望这个女子能获得幸福的,她也理应得到幸福!
原来是提前不舍来了。
苏云松了口气,有点哭笑不得,心里却也一暖,忍不住朝他笑笑,道:“嗯,谢谢,我现在不就在使劲麻烦你吗?你若是能帮我找到一个又便宜又好的住处,便是帮了我大忙了。”
被女子明媚的笑容微微晃了眼,青莱突然觉得心里一阵热血沸腾,忍不住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少夫人放心,我一定抓紧去办这件事!”
心里已经暗暗在盘算,这几天一得空,他便要出去看看这附近的房子。
一定要给少夫人找到一个又好又旺桃花的住处!
咦?这样想是不是不太好?
被青莱这突然激动起来的情绪闹了闹,苏云回房的一路上都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对于那些奴仆习惯性朝她投来的或不屑或冷漠的眼神,都一一无视了过去。
然而,这微暖的心情只持续到了她回到自己院子的外头,还没进院子,她就隐隐约约听到里面传来孩子的嚎哭声,心顿时一紧,忙小跑了进去。
进到房间,苏云立刻看到了里面坐在床上正在嚎啕大哭的小娃娃,哭得一双眼睛都肿起来了。
苏娘和画屏围着他,一脸焦头烂额地哄着,小娃娃却仿佛什么都听不到,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苏云心里一揪,忙跑了过去,苏娘听到声音一转头,顿时老泪都要下来了,“娘子,你终于回来了!”
“怎么了?”苏云焦急地问了一句,伸出手想抱抱孩子,孩子却仿佛不知道她回来了,只胡乱地挥着小手,抗拒着周围的一切。
画屏不知所措地道:“小郎君早上回来发现少夫人不在的时候,就很不对劲,虽然没哭,但一直闷闷不乐的,奴婢哄他玩,他也不理,只搬了个坐墩到门口,说要坐在那里等你回来,不管奴婢们怎么劝都不听,大概小半个时辰前,小郎君突然哭了起来,一直嚷嚷着少夫人不要他了,奴婢们好不容易才把他抱了进来……”
事实上,小郎君的表现真是吓到他们了,一旦有人尝试着接近他,他便胡乱地一番推拒拍打,明明少夫人说,小郎君这些天的情绪稳定了很多了啊!
苏云听得一阵心疼,也一阵后悔。
太急了,她还是太急了。
当下再也顾不了那么多,强硬地把正哭得天昏地暗的小娃娃抱进了怀里,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一边在他耳边轻声道:“乖娃娃,母亲在这呢,别哭别哭,母亲会心疼的,别哭啊……”
说着,自己都要哭出来了。
小半个时辰前,就是说这孩子已经哭了快一个小时了!
原本下意识地捶打推拒着她的小手在她不停的轻拍低哄下,渐渐地弱了下来,不一会儿,那双小手便改为了紧紧抓着她的衣襟,小身子有点慌张地往她怀里钻了钻,又钻了钻。
感觉到孩子带了点后怕不安的依恋,苏云心里一阵苦涩,她错了,她不应该这么想当然。
这孩子不仅是她的病患,还是她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