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的香果真还是浓了些,熏得欧阳苓越发乏了。
“之后谁又入阵了,我就不知了,或许是师父和寒凌宗宗主沈之茴吧!”她的记忆有些模糊了,“总之,那巨山入了海,驱散了深海的邪祟。”
欧阳苓伸手抚着手中的珍珠手链,“这是海里的小家伙给我的,他们说,我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今日乏了。”
钰鹳放下笔,起身拱手欲要离开。
“慢着。”
钰鹳回头,“坊主还有何事?”
欧阳苓示意一旁的小厮将一个墨红的盒子送了过去。
“公子,主子给你的。”
钰鹳迟疑,“这是?”
“报酬。”欧阳苓的声音轻飘飘地落过去。
“故事完了?”
欧阳苓隔着帘子轻轻点头,懒懒地开口,“你不是知道一些坊间旧闻吗?把那写上就行了。”
钰鹳懂了,收下了盒子,推门离去。
欧阳苓沉默了几晌,忽地开口,“木头?”
守在一旁的小厮应道,“在的。”
“明日?是不是会有月亮?”
“是的,卿铃姑娘邀请你明日一同看灯会,姑娘?要去吗?”
欧阳苓想了想,“嗯,去看一看吧。”
小厮点头,“我这就下去准备,姑娘回房去睡吧。”
“嗯。”
小厮打开门离开,欧阳苓看着日头往东边落了去,看这日头久了,她也琢磨出些规律。
初一、十五、三十整日都是夜,除却这三天,都是白日。
那太阳从东边爬到西边,又从西边爬到东边,反反复复走上十几日,才换上来一轮月亮。
冥界果真奇怪呢……
当初她对这里很是好奇,毕竟长生一族无魂可抵达此处。
鲛人族长是亿万年前亡灵所化,在遭受诸界巨变之后,划分六道。
修罗道许了鲛人一族长生,但只一世,谁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就连那亡灵也没有告诉欧阳苓。
可是那次之后,自那座山到了深海,许是做了什么交易,鲛人一族失去了长生,得了魂魄。
欧阳苓入了死门,是亡灵馈赠给她最后一丝生机,让她有了一魂一魄,入了冥界。
可她只有一魂一魄,入不了轮回,甚至连生死簿都没有她的名字。
是了,她和以前的鲛人一族一样,只是,她有着很好的同门,有一个动了凡情的慈悲人。
季君羡也死在了那生门之中,只是他本就是万年梧桐木的一部分。
他的记忆回到了本源灵木中,季君羡的死让他损耗了一部分修为,也让他能行走在六道之中,再不受约束。
这是灵木的筹谋。
灵木或许是慈悲,也或许是忧虑,遂将半颗妖丹炼化成蓄魂珠,送给了欧阳苓养魂,这才让欧阳苓又能苟活至今。
他成了季君羡,可又不是季君羡。
他用季君羡的身份在六道行走,为她寻求珍物续命。
一度不可思议到欧阳苓都以为他还是季君羡,可终究不是……
冥界新奇,可也无聊,她见不到的人太多了,她也厌倦和人打交道。
她知道他们不会待多久,他们会去六道门前,轮回一番,回来也记不到她了。
只有卿铃二人隔三岔五地来看她。
后来在卿铃的攒动下开了书坊、茶楼……起先还有些心力,还有些乐趣。
可最近,她越来越乏了,心也越发地倦了。
欧阳苓躺在床上,安然地睡了过去。
一道身影推门进了房间,走到榻边将被子给她盖了上去。
他伸手探了探鼻息,还有气。
心中的悬石落而复起,他总是忧虑许多。
次日欧阳苓醒来,已是月夜。
欧阳苓由着小厮给她梳发,他的手艺确实好,让她挑不出毛病。
“现在几时了?”
“姑娘,快晌午了,我已命人熬了米粥,去吃些再出门吧。”
小厮总能把她想法猜得个一二,欧阳苓依言点头,“今天,把我发髻梳好看点。”
“姑娘想要什么样的?”
“算了,挽起来就行了,那发髻太压脑袋了。”
“好。”
临近月亮西斜,欧阳苓才出门,卿铃几人在忘川河畔等了许久了。
看着欧阳啫和梧桐树灵季君羡也来了,欧阳苓浅笑着打趣,“今日可真是齐了。”
欧阳啫乖顺地跑到欧阳苓身边,拉着她的手撒娇,“姐姐这是埋怨我不常陪在你身边吗?”
欧阳苓伸手点着他的额头,“那可不是,我就你一个亲弟弟,天天野着到处跑!”
欧阳啫哼声,“我可是劳心劳力给姐姐到处跑!姐姐都不像从前一样了。”
“从前啊?可惜我的水绫没带着,把你卷成一个蛹吊着,看你还跑不跑得了了!”
卿铃上前跑过去,一把抱住欧阳苓的手,“师姐!我要告发欧阳啫谋害性命!”
她抬起手臂上的包扎好的伤痕给欧阳苓瞧,“你看!他又割我一回!放了我好多好多血!我的小徒弟也遭殃了!”
欧阳苓抬手摸摸头,“我没带水绫,但我带了锤子。”
“快把锤子拿来。”她微笑着对着小厮下令。
“是,姑娘。”小厮上前就掏出一个半人高的锤子。
“卿铃,拿着!下回看见他就锤飞他!反正这家伙皮糙肉厚的!”
欧阳苓阴恻恻地笑着,抬手揉在欧阳啫的脑袋上,“顺便让这家伙长点记性,别整天坑蒙拐骗的,捞别人不少好东西。”
欧阳啫甩手,勾唇一笑,乖巧得不像话,“姐姐,不闹了不闹了!快来吃,看灯会!”
钰鹳和孟锦绯坐得乖巧呢,双眼瞧得分明!
师父,还有这一面?!
季君羡双手合十,疏离地道了一声好,“阿弥陀佛。欧阳施主,近来可好?”
“托贵僧的福,今日可觉大好呢!”
孟锦绯欢喜,“坊主姐姐身体大好,喜事一桩啊!”
“嗯。”欧阳苓含笑轻点头。
在场的人都没有去探究真假。
现在相聚,就是最好的状态。
月华低垂又升起,此时的忘川河不像往日一般枯骨横行,河面潺静,映射着如雾月华,招摇的青草,鲜红的花朵齐放。
茨木可是和冥府有着终生劳务关系,此刻是不停歇地化出小灯台,放进了各式各样的花灯里。
这花灯落水不灭,直至次日清明。
“茨木姐姐好累啊!”
孟锦绯和钰鹳得了令,来买几个花灯。
看着茨木前面的桌子挤了不少人,不免唏嘘。
希儿姐姐看见了孟锦绯,从后面绕了出来,“锦绯,钰鹳,来!”
她掏出几个小灯台,“知道你们会来,一早我就让茨木给你们做出最好的。”
孟锦绯看着小灯台的样子别致的很,“灯台还能做成这样啊!”
希儿轻笑,“每年来这做免费普通灯台也不是法儿啊,家里的东西换得太快了。”
话落想到什么,不由得羞恼,轻咳一声,她指着小灯台道,“这不谋个小营生!也多亏你师父去说情。”
孟锦绯看着小兔子灯台,心里欢喜得紧,“那我们先走了!谢谢希儿姐姐!”
钰鹳取出几枚铜板要给希儿,她笑着推开,转身又回去了。
人群拥挤,每个人都跑到桥上去,高高兴兴地放着自己欢喜的花灯,留下了美好的心愿,让花灯替他们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