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西辞灿若星辰的眼眸中,满满都是欣喜与期盼。
头一回体验接殿下散值,又赶巧碰见三个月没见面的阿兄,公西辞觉着今日真是美好的一天。
但他的阿兄,却呆怔在原地,没有说话,也没有其他的动静。
只目光沉沉地望着他。
赵沉玉扯了下公西辞的衣袖:“走吧,快些上马车回府。”
公西辞抬手握着赵沉玉的手,像只小猫般撒娇,精致的面容即便在夜色中也熠熠生辉。
“殿下~等等嘛,让我和阿兄打个招呼。”
两只交叠的雪白的手,在淡淡夜色中格外夺目。
耳畔刻意放柔的少年清朗声,也是响如雷霆。
刺眼又刺耳。
真让人羡慕啊——
公西砚的目光久久停驻在那二人身上。
面对阿辞时的殿下,总是有几分耐心和隐隐的温柔。
与方才,连说句话都不愿的冷漠,现今的殿下真让人向往啊。
好想……
“阿兄!”清朗的声音带着不满在公西砚的耳旁响起。
公西砚即便现今才回过神来,也神色自若地掀起眼帘望向公西辞,淡淡道:“近来可好?”
“与殿下之间可有争执?”
公西砚的神智告诉他,他不该再问殿下的事情,他甚至不该再见到殿下一眼。
那是阿辞的妻主,那是他最疼爱的弟弟的妻主。
他不能对不起阿辞,他此生也无法和殿下明面上修成正果。
但——他忍不住。
忍不住地将视线留连到殿下的身上,忍不住地想听到殿下的事情,感受殿下的存在。
阿辞真的太幸福了。
公西砚低眼笑着,余光却是投向远处的女君。
她正专注地望着公西辞的背影。
公西砚情不自禁地向着公西辞靠近一步,惹来了公西辞奇怪的目光。
公西砚抬手拍了拍公西辞的肩膀,心中想着的却是——这下殿下是该看到他了吧?
殿下是看着他了吗?
殿下再不看着他,他真的快疯了啊……
赵沉玉等了一会,公西辞才与公西砚谈完,如狗狗般直扑到她的身上,搂抱着她的肩膀,将自己的下巴磕在她的头顶上,粘着她走。
如胶似漆的模样,格外引人羡慕。
浓稠黏腻的嫉妒被夜色掩盖住,在无边的黑暗中翻滚咆哮。
昏黄的烛光下,殿下的雪面越发白皙,面上的无奈和纵容也越发灼伤人眼。
仿似有人低声压抑地呐喊着——殿下、殿下。
赵沉玉若有所觉地脊背一僵,仿佛感受到极多的注视胶着在她的背后。
赵沉玉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看来前段时间昭明帝还是把她的名声搞臭了,有些影响到京城的百姓了。
此前,这样的视线已经越发少了,流言猖獗,这也跟着嚣张起来了。
只是赵沉玉自己还得再忍上一忍了——少数民族政策还得再当个靶子。
但《农书》此等造福民生的书籍,赵沉玉也不愿一直压着,因此便下了决定,冠以华夏之名发布。
这原也是华夏人民的结晶。
回到了府上,赵沉玉顺着习惯,下了马车就要往书房方向走。
马车上的公西辞见状,当即从马车上一跃而下,径直落到赵沉玉的面前,两手紧抓着赵沉玉的胳膊,口中不满娇嗔:“殿下又要去书房了吗?”
“殿下今夜不能陪陪阿辞吗?”
“阿辞许久未同殿下抵足而眠了。”
在扈州养伤,李远宁不允任何人在赵沉玉那儿过夜,哪怕赵沉玉可以上山下河了,也绝不允许。
粗粗算下来,府上的夫侍们与赵沉玉已然近五个月未曾同房了,自然是思念入骨,瘙痒难耐。
公西辞说着,双眼湿漉漉地盯着赵沉玉,面上漫上绯红,浑身像是浴满水汽般,在这初夏四月的月色中湿热着。
细细端详一番,赵沉玉恍然惊觉公西辞已然褪去了少年的模样,身子也高了她一个半头,此时弯着腰胸口前倾,红润的唇不知何时已然贴近到她的鼻尖。
炙热的呼吸拍打在圆润秀气的鼻尖上,胳膊上的双手越收越紧,身子也贴得更近,像是想将赵沉玉完全塞入自己身子里藏起来。
不让任何人看到。
亦不让任何东西抢夺殿下的注意。
院中夜色昏暗,平添一股暧昧旖旎气息,旁边公西辞的内侍挥手将旁人散去,唯独春分像是没看懂暗示般,仍静静地站在原地。
暗自唾骂了一句春分不懂眼色,那内侍便自行站到院门旁守着。
赵沉玉拍了拍公西辞的胳膊,“莫闹了阿辞,事情紧急,今夜我还是歇在书房。”
公西辞眉头一皱,又缓缓松开,欣然道:“那阿辞陪殿下一同去书房。”
“阿辞等殿下干完自己的事情。”
公西辞说着,面色越发红润,那红艳艳的血色,从脖颈蔓延到锁骨,双眼迷蒙,但紧咬着,如饥似渴地盯着赵沉玉。
赵沉玉看到公西辞这番模样,哪会不知晓他在想什么?
干完事情后,又要去干什么?
能在书房搞这种事情,公西辞瞧着已然兴奋到极致。
赵沉玉抬手一把敲到公西辞的头顶上,将人敲醒后又一把将人推开,“我有正经事,你莫要瞎掺合。”
公西辞向后晃了晃身子,稳住后又见赵沉玉转身要走,立即长腿一迈,大步上前,手臂一张,直接将赵沉玉整个人搂抱在自己的怀中。
赵沉玉还没来得及呵斥,便感受到后背传来的胸腔震动,而后是闷到极致的嫉妒。
“百姓们都如此编排殿下,殿下缘何还要为他们殚精竭虑?”
“那般的言论,那般的眼神,殿下为何不在意?”
公西辞说着,手上的力道越大,胳膊收得越紧,甚至不顾脖子和脊背的难受,径直将自己的脸埋入赵沉玉的耳后。
“阿辞在意殿下,阿辞思念殿下,但殿下的心里永远都是国事,无半点家事。”
“有时,真的很想屠遍天下人——”
妈啊,公西辞什么时候病入膏肓了?
赵沉玉冷不丁地吓了一跳,挣扎着要离开公西辞的怀中。
公西辞不愿松手,甚至直接就这姿势将赵沉玉一把抱起,左手搂着赵沉玉的背后,右手向下绕到赵沉玉的膝盖后,将人公主抱起,紧紧地塞入自己的胸口前。
“殿下要去哪?”公西辞的眼眸褪去了湿沉的水雾,眼底的渴求贪慕赤裸裸地展现出来。
呼吼喧啸着,要将眼前的人完全吞吃入腹,藏入自己的骨子里,不旁人再看一星半点。
也不让她再将心思分散到那些恼人的白眼狼身上。
公西辞思之如狂,抱着赵沉玉就要转身上马车时,旁边突然伸出一只白皙的长手,拦住了他的去路。
公西辞转头,春分正站在一旁,看似恭敬实则强硬地低头行礼道:“公西侧夫,殿下尚有要事。”
话语间,春分还小小地挪了一步,挡住了公西辞去往马车的路。
公西辞眉头一皱,脚下不耐地踢了一下,看着眼前妩媚艳丽的内侍,公西辞杀心顿起。
杀了他——
杀了这独占了殿下数十年宠爱的人——
该死的、卑贱的蛆虫……
春分低垂着眼,视线中只见赵沉玉玄黑色长靴,心中寂寥,对面前腾腾升起的杀气视而不见。
此时被杀了也好,殿下便会永远记着他了。
而不是现在如一个透明人般,入不得殿下的眼,上不了殿下的榻。
春分不敢勾引殿下,怕如寒露般被遗忘拘束在后院。
还不如内侍的身份,日日可相见。
公西辞的手掌一紧,握紧赵沉玉的膝盖和胳膊,眼中幽暗深沉,心中炙热翻滚。
杀了他吧——
杀了这些占据了殿下全部心神的该死的家伙——
就在心中念头越发幽暗之时,公西辞后脑勺猛然传来一阵疼痛,当即眉毛一扬,正要发火时,公西辞低头瞧见赵沉玉清澄的视线。
盈润的眼眸望着他,冷静内敛,无一丝一毫的愠怒。
“放我下来。”
赵沉玉这句话一出口,公西辞后背立即起了鸡皮疙瘩,心口一紧,忙不迭地将人乖乖放下。
赵沉玉一站稳,抬眼盯着公西辞,“屠遍天下人?”
“还起了杀心?”
赵沉玉的眼中失望到极致,冷淡道:“在公西府的那几个月,你的礼度修养是半点没改变。”
“你阿兄身上的大义你是未曾学到一星半点。”
公西辞越发慌张,明明皎洁辉白的面容近在咫尺,却又远遥千里。
尤其是听闻那公西府和阿兄几个字,更是触动他敏感的内心。
赵沉玉还正要接着往下说时,就见面前五官面容精美绝伦的青年嘴一瘪,曜石般的眼眸滚落一颗颗泪珠。
赵沉玉惊呆了。
公西辞哭着揪住赵沉玉的袖子道:“殿下是又要把我送回去学规矩吗?”
“阿辞知道错了,阿辞不要回去。”
“阿辞不要见不到殿下。”
说着说着,公西辞哭得越发汹涌,抬手抓着赵沉玉的手掌,毫不犹豫地朝自己的面上挥下。
“啪——”
清脆的响声唤回赵沉玉的神智。
公西辞白嫩的小脸上,一个红肿的掌印浮起。
赵沉玉连忙抽回自己的手掌,低头一看,果不其然,红了。
掌心真疼——
“殿下……”小小的呼唤声起,赵沉玉抬眸望去,公西辞像是被人摧残过一般的狼狈,眼眶深红,面上掌印显眼,泪痕满面。
但这更让人想在这精巧俊美如娃娃的男子身上施暴。
想看这往昔骄傲耀眼的青年,白肤潮红,发丝凌乱湿透,衣襟大开地躺在榻上,神情污糟不堪地向人哀求着,彻底崩溃腐坏。
或者说,此时的公西辞距离这个状态仅一步之遥了。
新婚甜蜜尚未享受多久,便从天堂跌落地狱。
先是被赵沉玉送回去学规矩,耐着几个月的寂寞渴望,好不容易被接回来了,但殿下又一直投入于国事。
此时能看到殿下,尚且能忍耐一二。
但后来殿下又去了扈州,被擒,好不容易见到人,殿下又是拖着病体去处理国事。
回了京,殿下还拿他与阿兄对比——
殿下,百姓民生便是如此让你着迷吗?
若是得不到爱的注视,那让殿下恨到极致,是不是也能看着他?
殿下,再不看看他,再不陪陪他,他真的快坏得彻底了。
眼前青年的神情越发癫狂浑噩,让赵沉玉迷惑到极致。
她细细回忆了一番扈州之行,除了被她毫不留情赶走的郁山月外,便再没接触其他旁的男子,只是沉迷于扈州事宜。
这公西辞的这番模样,活像是她出轨了一般。
还是说——
赵沉玉难以费解地打量着公西辞。
这人疯到嫉妒大安百姓?
这不能吧?
她的大事可还没结束,公西然还没退下,公西辞不能发疯。
赵沉玉当机立断,拉下公西辞的脖子,抬头予了公西辞一个深吻。
一吻结束,公西辞愣愣地抚上自己红肿的唇,呆怔问道:“殿下……”
赵沉玉抚慰性地摸了摸他的头,“近日事忙,是我忽视你们了。”
“但我确实忙碌,你且先在房中等我可好?”
公西辞被赵沉玉主动的亲吻而搅乱了思绪,此时心中只炸开了花,听闻赵沉玉这般说道,当即眉眼飞扬,撒娇道:
“那殿下要早些回来。”
赵沉玉软着声将人哄走后,才松了一口气。
好在后院剩下的人,应该是没这么疯的了。
李远宁温予怀二人识大体,宋然心思纯洁至极,寒露这路痴也乖巧胆小。
唯独寻叶和长忆这两人要注意。
寻叶没了权势还可放放,但长忆可是还掌管着天下耳目。
赵沉玉叹了口气,在书房处理完事情,便去了公西辞的院子里。
这一去,可是传遍了五皇女府,让其他的几人心中无端生出了期盼。
今日去了公西辞的院子,明日是不是也会来他们的院子?
赵沉玉不知道这些在想什么,只是进了公西辞的院子,最后还是被他纠缠着去了他院子的书房。
进了书房,书桌、书架、软榻上,若不是赵沉玉拦着,他还准备背靠窗框上去了。
他还大胆地拿了时兴的颜色话本,柔喘低吟,哽咽着断断续续地念着,赵沉玉捂了几次嘴,都不肯停下,直言要念殿下最喜爱的东西,让殿下记住他。
赵沉玉面红耳赤羞到极点。
她是喜欢话本,但她不怎么看这种话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