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沉玉叹了声气,抬步缓缓走去,脚下踏出朱雀门的刹那,脊背一阵发凉。
赵沉玉立即将脚缩了回来,左右瞧了瞧。
自朱雀门外到朱雀大街上,仍然是一派人声鼎沸的景象。
悉数衣着华美,装扮精致,长身玉立,翩翩俏公子的模样。
但赵沉玉就是直觉不对。
从上回将那案件登上大安月报起,赵沉玉便直觉不对。
昭明帝未免太安静了。
赵沉玉晃了晃脑袋,旁边莫名地传来一阵兴奋的低呼。
赵沉玉循声而望去,是一群公子们红着脸两眼放光地看着她。
那眼神就像是看到了小猫卖萌般,兴奋而激动得嗷嗷叫。
太可怕了……
每天这样的景象,让赵沉玉有了自己在大安出道成为顶流的错觉。
她没有再胡思乱想,而是脚下一转,又走回了朱雀门内,准备找赵归安凑合一晚上。
毕竟她的直觉可准了。
第二日,赵沉玉醒后到了工部,拿了纸张画出了设计图,现如今有钢铁、橡胶之类的,生产一辆自行车根本不是难事。
不过一个星期,赵沉玉已经拿到了自己的这一辆自行车了,而京城仍然堵得水泄不通。
第一辆自行车问世,工部举众哗然,难以相信,这世上竟然还有无需任何动力能源的车辆?
当日,所有的工部官员都从郊外工坊处赶了回来,就为了目睹这反科学的一幕。
天朗气清,一缕白云贯彻长空,划破天际。
皇城宫道上,两旁的内侍和官员俱愣着看着赵沉玉骑着自行车来来回回地兜圈子,那双黑色布鞋只是轻轻一蹬,自行车立即向前滑出极远的距离。
那辆自行车纤细而扁平,瞧着便是十岁孩童也能轻易抬起,轻便极了。
这——
旁边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再细细打量这自行车的材料。
钢铁、橡胶……
不是贫穷人家能买得起的。
一时间工部的人有些失落。
“叮叮——”
清脆而陌生的金属丁零声响起,一阵微风拂面,柔美女君骑着自行车缓缓停在她们的面前,眉开眼笑道:“怎么一个个垂头丧气的?”
“有了新发明还不高兴吗?”
一个工部官员扯了扯嘴角,试图让自己不要失礼于殿下,但最后还是瘪着嘴闷声道:“高兴。”
“只是想到这么好的东西,百姓用不到,有些难受。”
赵沉玉闻言,愣了一瞬,左右看了一眼,所有工部的官员都不舍地打量着赵沉玉骑着的自行车,时不时叹气一声。
赵沉玉眼眶一热,突然间有了想哭的冲动。
她立即抿唇仰头,深呼吸一口气,又低头望向众人言道:“那诸位便多加努力,让钢铁和橡胶产量上来,百姓们自然而然能用上自行车。”
“到时,赶集也好,求学也好,甚至进京鸣冤也好,没有任何人能阻挡大安百姓的路。”
柔软的声音润过每一个人的心间,让她们的心暖了起来,纷纷振奋道:“殿下所言极是,在此唉声叹气有什么用?大家赶紧回去干活去了。”
赵沉玉看着一群人闹哄哄地回了工部,拿了东西又马不停蹄地出了工部,一道道深蓝色的身影消失在宫道的尽头,眼眶还是红了一圈。
原来,她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许多人的。
从一开始的百般质疑死气沉沉,到如今求学若渴朝气蓬勃,赵沉玉忍不住想哭时,她的身旁递来一方雪白的丝帕。
熟悉的香味霸道地掠过她的周身,冷冽的女声柔了些许安慰道:“擦擦吧。”
“阿姐。”
赵沉玉接了帕子,唤了一声,转头看她。
赵归安穿着一身便服,气息柔和许多,黑眸似浩瀚星空般包容着赵沉玉小小的身影。
“嗯。”赵归安应了声,又怕赵沉玉误会她冷漠,缓声道:“阿姐在。”
赵沉玉问道:“阿姐,我要做的事情,是不是让你颇为苦恼?”
赵归安眸光一闪,嘴角缓缓勾起,如冰雪寒冬过后的春日明媚,陡然绽放出万般春光。
赵沉玉看呆了眼。
她再一次深深地意识到——女主的颜值是真的非常能打。
赵归安揉了揉她的头,浅笑道:“想什么呢?”
“你帮了阿姐很多忙,若非有你,鄂州水患和西北战事将生灵涂炭。”
”阿姐你莫要骗我。“赵沉玉知道,无论是自己要求的反腐、修改刑罚、登报通报天下,都会给赵归安带来巨大的压力。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触及的都是官僚阶层的根本利益。
——尤其是反腐一项。
要知道,赵沉玉拿出的反腐方案可是结合了清朝雍正帝的措施,便是雍正帝这样的强悍皇帝,也在登基后足足用了五年去推行落实。
但赵归安却以太女身份,借着鄂州官场的由头,雷厉风行地将政策推行下去,短短六个月,将大安的官场风气上下肃清。
见政策实施后,赵归安也极其聪慧,允了大安月报的成立,又借第一期以赵沉玉这个典型宣扬引导。
自赵沉玉的例子被搬出后,没人敢再空谈治理。
五殿下作为皇女,都躬身为民,他们什么身份,还能比皇女尊贵?
此后的各种建言和措施,赵沉玉都掺了私心,尤其是公开案件这一事上。
但赵归安还是应允了。
这些时日,就算赵沉玉一心埋头研究,也知道各地回京述职的官员,求见阿姐是为了何事。
赵归安:“骗你做甚?”
赵沉玉当即两眼汪汪,哇地一声扑到赵归安的怀中,死死地搂着她的脊背埋入她的胸口,含糊不清地哽咽道:“阿姐真好呜呜呜……”
赵归安愣了一瞬,赵沉玉已经许久未曾亲近过她了。
胸前的温软身躯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回过神,赵归安低下头,抬起手在她的背上拍了拍。
冬风呼啸,吹得宫道旁的细矮低树摇晃着光秃秃的枝干,吹落了官道上的枯黄叶蝶。
“啪。”
一片自空中飘摇着落下的枯叶被粗糙的大手抓住,来人不甚在意地看了看,扔到了一旁,转身快步走到简朴马车旁恭敬道:
“沈大人,距离京城仅三日路程,可要日夜兼程?”
马车内的清雅温润女君轻咳一声,哑声道:“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