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我突然这么一问,汪根树猛地一怔,就连面皮儿都跟着不安的抽动两下。
与我对视的目光心虚的挪开,倒了杯茶一饮而尽,这一系列的字体语言似乎都在印证我的话说到了他心坎儿上。
我没说话,跟着坐在桌边也端起茶杯一边喝一边玩味的看着汪根树。
片刻过后,汪根树逐渐恢复平静,表情带着丧母的悲伤,长出口气说。
“唉,张小道长你要这么说也没错!”
“我妈在我爸走以后就患上抑郁症,看过很多医生一直都没有什么起色,病情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重!她开始以往一些事情,开始变得越来越不可理喻,尤其是最近这几年,她表现得就像是个孩子!大小便失禁,需要人喂饭,还要人哄睡!你也知道,我生意忙,经常需要在外奔波,所以就在家里请了五个佣人,专门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我点点头,确实和别人所说的一样,汪根树是个大孝子。
附近的人谁都知道,汪根树经常背着她年迈的老母亲在外面遛弯儿,这与有没有钱没关系,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这个份儿上。
汪根树说着说着眼泪就忍不住“啪嗒啪嗒”的往下流:“可是我妈妈她越来越任性,什么事情都非要我亲力亲为!我一不在她就闹脾气不吃饭,故意把大小便拉在床上!”
“唉……我就是后悔……后悔没有一直陪在她身边!人没了,赚那么多钱,又有什么用!”
汪根树觉得,是因为他没有长时间陪着母亲,这才是让丁老太太因病故去的原因。
我能从汪根树的话语和情绪中感受到他对亲人故去的不舍,但我的直觉告诉我,汪根树没说实话。
我手里捻着茶杯,挑眉看向汪根树说:“你有没有看过你母亲躺在棺材里的模样?”
“当然看过,这事儿我一直纳闷儿,你说她那眼睛……”
我摆摆手,她那眼睛你得问薛道长。
我说:“眼睛是因为死不瞑目,真正让她死不瞑目的另有原因!我先前看过你母亲的面相,她在死后子女宫破裂,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先前我之所以要找汪根树,并且觉得丁老太太的死跟他有关系,就是因为丁老太太的死相太不正常。
活人有面相,死人也有面相。
通常情况下,人如果是寿终正寝,死而无憾的话,面容应该安详中带着浅笑,除了脸色会变得煞白以外,基本上和睡着了没什么区别。
而如果人死得心有不甘,或者说有莫大的冤屈,死后的面相会怒目圆瞪,表情异常愤怒。
古时候被拉去菜市口斩首的犯人,基本上每一个都牙关紧咬目眦欲裂。
照理来说丁老太太膝下有一个汪根树这样的大孝子,她的死相应该是安详的,民间有一种说法,这种丧事应该管叫“喜丧”!
可是丁老太太却偏偏死不瞑目,而且从面相上来看,子女宫破裂,这是因为对子女的怨恨所致。
汪根树摇摇头说:“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你母亲在生前的最后一刻,盼着你去死!”
这种情况说句实话,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的话,我很难相信会有这种死相。
子女是父母的心头肉,我有见过子女不孝死得委屈的老人,那些老人死后面相虽然会有不甘,也有对子女的怨恨,但是鲜有子女宫破碎,盼着子女去死的!
要知道盼着自己的子女去死,不就是在诅咒自己断子绝孙吗?
所以,从丁老太太的面相上来分析,我觉得老太太的死因,大概率和汪根树有直接关系。
汪根树眼角下意识猛地一抽,舔舔干燥的嘴唇的又端起茶杯喝了两口说:“怎么可能,不可能……一定是你看错了!一定是你看错了!”
我没有要和他争辩的意思,我拿钱办事,只是觉得每一个老人都应该被善待而已。
我说:“也许吧,今天晚上我会给老太太重新开路!我想薛道长已经和你说过了,你母亲不愿意离去,所以需要你背着她上阴路、过阴河!”
“你……你的意思是说,要我背着我妈上路?”
汪根树有些心虚,且不说丁老太太现在都变成什么样了,即便眼珠子没掉出来,要让他背着一个死人,任谁心里都会觉得不安!
“放心,不是真的让你背着你妈,我的意思是背纸人过山!”
丧葬习俗里面上路的意思并不是把尸体抬上山安葬,而是为了送死者的魂魄上路。
我会在纸人身上写下死者的生辰八字以及死亡的具体时间,到时候请来丁老太太的阴魂,让汪根树送他上路。
一听说是背纸人过山,汪根树浅浅松了口气,随即反应过来。
“之前薛道长不是已经背过了吗?”
我白了他一眼,薛耀阳的话能信?
不过我不能在主家面前说薛耀阳的坏话,只是笑着说:“汪先生,死的是你母亲不是薛道长的母亲,他替你尝试过事实证明不行,所以只能你亲自来!”
汪根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那如果还是送不走怎么办?”
“送不走自然有送不走的办法,你先别问这么多,总之我能让你母亲顺利入土就是了!”
当天晚上,我把提前准备好的纸人放在汪根树背上,然后围着燃烧纸钱的火盆转圈。
汪根树忐忑不安的背着纸人用力点点头,开始一点点围着火盆转圈,沾亲带故的一些人围在旁边静静看着,少数比较感性的此时已经悄悄抹起了眼泪。
刚开始的时候一切风平浪静,只有我看见汪根树的脚步越来越慢、越来越重,他自己也能感觉得到,背上的纸人在不知不觉间一点点的正在变沉,以至于压得他的腰也跟着一寸寸沉了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不知道谁突然说了一句:“跟以前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这话刚说完他就觉得不对了,同时围观的所有人都发现不对劲了,定睛这么一看!
那趴在汪根树背上的哪里还是什么纸人,分明就是躺在棺材里的丁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