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张俊秀的脸。
可惜，被一道狰狞的疤痕横亘其上，破坏了这份美丽的同时，也留下了挥之不去的痛苦。
这个一直带着墨镜的男人，眼睛竟然是瞎的。
好像是被一张燃烧着烈焰熔浆的手掌直接拍在了脸上，一双眼睛、小半个被刘海遮盖的额头，尽皆被腐蚀成团缩起来的疤痕，细细看去，着实有些可怖。
这里可是天命世界，有无数种可以治疗眼睛被烧伤的伤痕，眼前这男子至少也是个超阶卡师，可是这伤痕依然如跗骨之蛆横亘在他的脸上，足见给他留下伤疤的，究竟是多么恐怖的存在。
就在楚望默默思索到底是一位超强的领主还是一位君主级魔物给眼前这位“摆渡人”酒吧的老板留下这抹伤疤时。
眼前那杯果汁却又一次被换成了刚刚那半杯鸡尾酒。
“这杯‘末日余晖’可是你师伯我的拿手作品，楚望师侄儿你不妨尝尝。”
脸上扯出一道微笑，却因为皱成一团的眼睛而有些狰狞，但是，楚望还是从这抹微笑之中，看到了一丝温暖。
没有犹豫，楚望轻轻伸手拿起眼前的酒杯，学着刚刚这个自称自己师伯男子的动作，将手中酒液一饮而尽。
一线火热落入腹中。
紧接着，便在身体内散开成一团温暖的晚霞。
“嗝~”
一个舒服的酒嗝打了出来，却不是酒精带出的熏人的臭味，而是橘子、西柚、和一丝丝薄荷的清甜香味。
惊喜的睁开双眼，楚望只觉得自己神清气爽，已经许久未有提升的精神力竟然都直接提升了20点，到达了1700点的大关。
“师伯您调的这酒，简直就是我这辈子喝过最美妙的滋味。”
得了好处，楚望自然不会吝啬自己的好话，立刻就喊上了对方师伯。
那花衬衣男子笑笑没有说话，却已经再次将墨镜带在脸上，“我叫蒋生，是你师父同门的二师兄，上面还有一个大师伯，不过运气差了些，已经死在秘境中了。”
这个叫蒋生的超阶卡师一开口，便是一段惨烈的往事，一门三师兄弟，老大惨死，老二负伤，老三忍辱负重，每日就是闭关修行，一心要突破大师，想必就是想要去报那一箭之仇。
看来老师这股子沉迷修行的原因，楚望已经大概找到了。
抬起头来，楚望神色认真的看着眼前的蒋生，
“还请师伯您明示，我们师门的死对头到底是谁，省的将来师侄儿错过。”
蒋生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却是果断摇了摇头，
“这些东西，等你实力到了，你老师自然会告知你，你可别为难你师伯了。
现在，我们还不如讨论一下如何送你去那天空之境的事情。”蒋生慌忙将话题揭过。
“不是去不了了？”楚望有些疑惑。
“本来，如果你是师兄的故交之后，通过家里跟大师兄的关系知道了这里，肯定是去不了的，作为补偿，请你喝一杯‘落日余晖’，也不算让你空跑一趟。
但是，你是我蒋生的师侄儿，也是大师兄的亲师侄儿，想去天空之境，他们又怎能拦得住！？”
说着，蒋生原本佝偻着的身形猛然挺立，抬起头，似乎在对着天空怒目而视。
哪怕楚望知道自己这位师伯已经丢失了双眼，但此刻依然感觉出有一道摄人心魄的目光直直照向了身后那栋新建成的大楼之中。
这位一直精神萎靡做什么都兴致乏乏，看起来之前的受伤，着实伤了心气的师伯。
此刻当真是霸气外露，让楚望看到了一丝完全不输自己老师的风采。
被他影响，楚望也立刻战意高昂起来，同样直视着那栋盖压在自己头顶上的建筑，
“干吧，师伯，你打算何时打过去，师侄我定当奉陪到底！”
“打？我劝你还是打住。”下一秒，蒋生的冷水就直接把楚望泼回了冰冷的现实。
“就你跟我，一个半大小孩儿，一个废人，凭啥跟人家打。”
蒋生摇了摇头，一屁股坐在吧台后方的调酒椅上，随意摆弄着眼前琳琅满目的各种材料，不多时，一杯看起来颇为浓稠，散发着一股淡淡苦味的饮料推到了楚望面前。
“坐。”蒋生轻轻点了点吧台，示意楚望别着急，先坐一会。
“我看你精神饱满、肉身充盈，浑身上下魔力更是源源不绝，似乎有什么魔力源泉一类的超凡反馈在身。
只不过，水满则溢、过犹不及，你应当是新近得到这个超凡反馈，导致你体内无论是精神力还是魔力，似乎一直都处在一个满溢的状态而不会自循环。
这样虽然不会有什么问题，但也会导致你虚阳亢，就是原本只会在每天早晨有反应的，最近是不是经常莫名其妙起反应？”
楚望有些狐疑的看了眼对方的墨镜，开始有些怀疑起自己这个师伯是不是真的双目失明。
“有女朋友吗？”蒋生口气随意，似乎在跟朋友聊天一般。
“有的。”楚望乖乖点点头。
“最近见过面？”
“没有，之前师侄去找过她，不过却不小心错过了，对方正好要闭关，当日里不知为何，师侄心中那股思念到了对方近前反倒突然解开，所以就离开了。”
“对，症状对了。
虚阳亢就是身体会本能的引导你想要去到爱人身旁。
但是这种状况又虚不受力，一旦真的到了需要短兵相接的时候，反倒会抬不起头来。
我看师侄儿你还是个雏，这种现象肯定更加明显。
而且，越是要到了短兵相见之时，反倒泄气特别快……”
“咳咳咳……师伯您还是个老中医么？”楚望赶忙打断对方的话，将话题引走。
“有没有兴趣学一学，我这一身搭配药酒的手艺，拿出去挣钱的能力可不比一个铂金秘境的价值来的低。”蒋生微微支起耳朵，仿佛在等待楚望的回答。
“还是算了吧师伯，师侄最近处在实力的快速提升期，还是一心先将修为提上去，等遇到了瓶颈再考虑触类旁通，来学您这手艺。”
楚望想了想，还是果断拒绝了蒋生的提议，现在自己正是迫切需要提升实力的阶段，停下来学习这一想就很复杂的学科，不知道要耽搁多少时间。
而且，自己若是真的在外面显露自己有能搭配药酒的手艺，恐怕当真会拖累自己的修行。
别人花钱找自己可以拒绝，但是若是天命学府的老师找上自己呢？若是给自己提供过很多帮助的王岳校长找上自己呢？
这种事，自己自然是不好推脱的，恐怕七拐八拐，就会应下一大堆给人定制配那药酒的单子，不说最后能不能落下好处，就耽误的这些时间，谁又能补偿给自己呢？
轻轻摇了摇头，楚望带着一丝同情的目光看向自己师伯，将自己束缚在这百层高楼之上，弄了个奇奇怪怪的酒吧，恐怕自己这位师伯也是在尽力规避这些找上门的麻烦吧。
回过神来，楚望发现自己的右手已经情不自禁的握住了眼前的杯子，
“师伯，您给我调配的这杯药酒，是不是就能治疗我的肾，呸……阳虚啊？
你说的那些什么软、快之类的，这杯药是管用的吧？”
“小口喝，别噎着。”蒋生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斜靠在吧台上，整个人瞬间又恢复了之前那股子颓废慵懒的感觉。
楚望面色痛苦的小口小口啜吸着眼前这杯又苦又粘稠带着一股泥土的腥蒿气味，像是什么恶心魔物的分泌物一般的药酒，嘴里说的却是，
“师伯，你别说，这药酒味道还挺不错，刚好适合师侄的口味，
哕~
没事，刚刚喝急了，呛了一口。
不如师伯你单独将这杯药酒的方子告诉我，以后想喝了，我好自己调配一杯。”
楚望强忍着嘴巴里和胃部的不适，缓慢但是坚定的喝完了杯中最后一滴药酒，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
“好了，调配药酒这种东西，可不是说拿个方子就能做出来，其中每种材料的处理、投放时机、混合方式都有着特殊的要求。
而且，短时间内你也就只能喝这一杯，有这个时间，还不如来想想我们如何进入天空之境秘境中好一些。”
蒋生直接将楚望身前的杯子抽走，轻轻铺开了一张地图，显然他早就有所准备。
“这是对面那栋大楼顶层的图纸，里面有禁空阵法，级别还不弱，恐怕只有恨水那种程度的空间能力才能无视。
所以我们注定没办法通过空间系能力直接进入其中，得想其他办法。
对了，你封印的魔物是哪一个？”
“幸运海星。”楚望乖乖回答。
“……是么，挺不错的一个魔物。”蒋生愣了一下，随即轻轻点了点头。
“天空之境中产出四种珍贵万分的无限宝石，每一个都能带给空间系魔物一种神奇的能力。
分割宝石，可以带给空间系魔物斩断空间的次元斩，这种直接让所处空间出现断层的能力，几乎在物理层面上属于无解的进攻手段。
放逐宝石，可以直接打开空间乱流，将敌人放逐其中，空间乱流的威力想必你肯定也有耳闻，一般情况下，没有大师级别的实力，基本就别想回来了。
跃迁宝石，也称作闪现宝石，空间跳跃，瞬间移动，后期精神力和魔力足够的情况下，转瞬间横穿整个蓝星也不是没有可能。
永恒宝石，能够创造出一片凝固的空间，或是封锁敌人，或是存放物品，或是藏匿自身，算是一枚功能性比较强大的宝石。
任何一个卡师，一生也只能选择一枚宝石佩戴，所以你想好自己要选择哪一枚宝石了么？”
这些内容，秦恨水早就在锦囊之中写的清清楚楚，而且明白告知楚望自己选择的是一枚跟【虚空领主】搭配最佳的【跃迁宝石】。
可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当蒋生问出楚望的选择时，他依然迟迟无法做出回答。
这四枚神奇万分的无限宝石，每一枚对于自己来说都能带来极大的实力提升，更别说一旦将空间宝石与【幸运海星】融合，再完成进阶后的幸运海星该有多么强大。
可是这神奇宝石的唯一性，却着实让走“全能”路线，各种能力跟自己都极为适配的楚望极难做出选择。
等了片刻，见楚望迟迟没有答案，蒋生反倒是出口安慰道：“想不清楚倒也无妨，这无限宝石本就不是那么好得的，而且，现在我们连怎么混进这秘境之中的计划还没想好，倒也勿需提前焦虑。”
“师伯，这封锁秘境的，到底是什么人，难道他们是这秘境首通之人，要封闭开发这个秘境？”
“当然不是。
完成这秘境首通的，是你的大师伯，章若西。
他殒身的太过突然，根本没有来得及交代后事，而当日的我也因为受伤，心灰意冷，想要找个地方养老。
所以我就建了这酒馆，在这里替他守着这点家底。
只不过你大师伯本身就是个世家出来的，虽然自己身亡了，背后还有家人存在。
章家虽然基础不在这玉京城内，但是不知被什么人透露，知道了这天空之境秘境的存在和神奇之处后，几乎是出动了半个家族的力量，占据着大师兄长辈的身份，公然占据了这座秘境，起了身后那座高楼。”
楚望轻轻点了点头，这倒是个糊涂账，虽然章家此举多少有些不道义，但是，毕竟这本就大师伯的东西，他没有交代便去世的情况下，理应交还给他的家人。
这恐怕也是如今二师伯这里冷冷清清，没有什么人来的原因。
想到这，楚望有些不解的问道，“不是说这个秘境需要有空间系的力量才能进入吗？
一开始我还以为这个秘境因为其空间属性，通道是开在了层叠的空间之中，没有空间系的卡师根本无法进入其中，难道还有其他说法？”
蒋生点点头，“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因为两个世界的空间相互映射重叠，主世界的界壁之间形成了一道名叫空间潮汐的特殊环境，受到两个世界相互挤压融合的影响，这个空间潮汐是处在随时变幻之中的，充满了各种不确定性。
不过，空间潮汐对于拥有空间系力量的卡师来说，已经是极为安全的地方了，再之外便是无边无际分不清上下的空间乱流，那就几乎已经是人类卡师的禁地了。
而这个空间秘境，与本世界的通道就开在了空间潮汐层中。
但是更麻烦的是，这个秘境的通道，竟然开在了这三百多米的高空之中，也不知道当日里大师兄是怎么发现的。”
“一般空间系卡师，哪怕是到了超阶卡师的等级，虽然穿梭个三百米的距离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但是，想要在三百米开外，精准的一击命中这时刻在随着空间潮汐波动的通道，却是极为困难的事情。
一不小心进入空间潮汐也就罢了，万一被裹挟着进入空间乱流中，就当真陷入绝境了。
所以我就在这秘境通道之下建了这间酒吧，让大家有个跳板，可以更轻松的到达秘境之中。
当然，这是之前大师兄攻略下这个秘境之后跟我描绘过的想法。
本身以振兴空间一脉为己任的他就想着将这个秘境分享出来，让原本极为小众的空间系能够发扬光大。
可惜，正是他的隐忍，他的顾全大局，他的宅心仁厚，才最终导致了他的陨落。
恨水正是因为大师兄的前车之鉴，才将他的那个【箱子秘境】封锁起来，以至于这个原本能改变华夏空间系卡师处境的秘境到现在迟迟无法被人知道。
但是章家吃相就有些难看了，竟然用了禁空的材料将这秘境通道整个包围其中，恐怕以后章家真是想要将这个秘境私有化。
虽然难言对错，但是总是有些违背了大师兄的初心……”
楚望能听出蒋生的左右为难，一方面是大师伯章若西的心愿未了，一方面却正是压在大师伯肩上的担子害了他的性命，所以他跟老师二人都默契的没有去捡起大师伯掉落的担子。
另一方面，章家的出现，说起来倒是合情合理，但是他们的吃相有过于难看，还跟大师伯本来的想法背道而驰。
可惜二师伯自己就是个外人，本来他给自己的定位，从“摆渡人”酒吧的名字中就能听出。
目前出现这些情况，虽然他不想看到，但也没有立场，可能也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改变现状。
“清官难断家务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