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受到惊吓,会短暂性失去判断能力。听见那熟悉的声音,马建钢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而此时的冯丽丽,更加用力地搂抱住他的身子,也使他无法转过身去。直到李月娥又嘶声喊道:“建钢,你个混账东西!”马建钢这才猛然惊醒了过来,立刻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壮着胆子回头循着声音望了过去,只见马路对面站着的正是自己的母亲李月娥。瑟瑟寒风中,她瘦削的身子似乎更显单薄,愤怒已经使她浑身颤抖着,前摇后晃站立不稳,仿佛随时都有倒下去的可能。马建钢下意识地一把推开了怀里的冯丽丽,踉跄着向着母亲冲了过去,然而终究还是晚了一步,眼看着已经到了跟前,李月娥还是趔趄了一下,重重地向后倒了下去。
马建钢扑了上去,跪在地上抱起了母亲,失了声地大叫着:“妈、妈、妈,你怎么了?你睁开眼睛啊……妈、妈你别吓我……你快醒醒啊!……”边喊边快速地使劲拂着李月娥的胸口,他最害怕的就是母亲的心脏出问题。
几个“摩的”司机和过路的行人见状纷纷围拢了过来,看到李月娥双目紧闭,脸色越来越苍白,有人提醒立在一旁的冯丽丽:“你是他媳妇吧?快点打急救电话呀,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再不去医院就来不及了!”
冯丽丽完全没有预料到会出现这么严重的状况,仿佛已经被吓傻了,整个身子都在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她慌里慌张从口袋摸出了手机,颤抖着双手按下了急救电话。
十分钟后,远远地就听见一阵阵“滴嘟、嘀嘟\\\"的警报声传过来,接着医院的急救车打着双闪灯疾驰而来。车刚一停稳,就从上面跳下来三个身着墨绿色服装的大夫,一名男大夫将手里的急救箱放到一边,蹲下身子先查看病人的情况,只见李月娥的嘴唇发紫,脸无血色,男大夫挂上听诊器在她的胸口听了一会儿,伸手摸了摸颈动脉,又掰开她的眼睛用小手电照了照,然后看着身旁满脸惶恐的马建钢,严肃地问道:”病人的心跳几乎听不到了,她以前是不是有心脏病?”
此时的马建钢浑身颤抖,点头如捣蒜:“我妈的心脏一直不好,以前就有冠心病。大夫,拜托你了,你们可一定要救救我妈啊!”
大夫顾不上安慰他,命令其他两人:“你们把担架拿下来,赶快把病人运回医院,她现在的生命体征已经很微弱了,必须马上进行抢救。”
几个人七手八脚把李月娥搬运到了车上,男大夫然后又示意马建钢跟上,冯丽丽见状,连忙搀扶起瘫软的马建钢,两人一起钻进了车厢。救护车打着双闪灯,一路呼啸着向着医院飞奔而去。
等陈小莲知道了消息,和张琴急匆匆赶到医院时,李月娥早已经被推进了抢救室。马建钢魂不守舍地双手抱头蹲在门口,身旁站着满脸无辜的冯丽丽。陈小莲顾不上许多,跌跌撞撞地奔向了马建钢,死死盯着他的眼睛,焦急万分地问道:“妈怎么样了?要不要紧呀?到底什么情况啊?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了?”
马建钢像被马蜂蛰了一样,从地上突然跳将起来,拽住了陈小莲的衣领,大声怒吼道:“问问你自己吧!如果不是你把妈接来,怎么会这样?!陈小莲,是你害了她,你怎么还有脸跑来问我!”
陈小莲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慌张地解释道:“不怪我,你怎么能怪我呢?我本来只想把小妮接过来,没打算让妈来,是妈不放心小妮,说城里不安全,非要跟着来的。”稍顷,突然明白了过来,使劲挣脱开马建钢的双手,边向后退着,边红着脸回击到:“马建钢,你怎么能怪到我的头上呢?昨天你白天跑出去一天,晚上一夜都不回来,还故意把手机关掉,你知道,妈找不到你,心里有多担心和着急吗?你想过妈和我的感受吗?你说说,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你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解释一下吗?”
马建钢一时词穷,憋红了脸不知该怎么回敬。这时,冯丽丽理直气壮地站了出来替他解围,强词夺理道:“陈小莲,你不要和建钢大吼大叫,是我把建钢接到我那儿去了。至于他怎么会在我那里,先问问你自己昨天和他发生了什么吧。如果不是因为你气他,他怎么可能一个人在饭店喝得不省人事?幸亏当时我碰巧打电话过去,要不,到现在恐怕也没人管呢。”
一旁的张琴实在看不下去了,走上前去没好气地质问道:“冯丽丽,这么说来,你倒成了好人了?既然这样,你来解释一下,建钢的手机好端端地为什么会关机,我想你应该心里最清楚吧?”
冯丽丽嚣张跋扈的气焰一下子消了大半,慌乱地极力为自己辩解:“他的手机关没关跟我有什么关系?根本不关我的事。昨天建钢在那个‘好再来’饭店里喝多了,没有一个人管,人家老板看他喝成了一堆烂泥,怕出事情,说人家要下班了,通知我赶快去接人。我联系不上其他人,那边又催得急,接完了电话,只好租了辆车赶了过去。人家老板帮忙把他搀扶到了车上,说找个地方让他先睡一觉,酒醒了自然会回家去的。我也是实在没办法,才把他接到我那里去的。”
陈小莲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蔑视着她说:“他既然都喝醉了,怎么会自己关手机?如果手机一直开着,我妈怎么会联系不上他?你知道老太太打不通电话心里有多急吗?”
冯丽丽梗着脖子争辩道:“手机没电了也会自动关机的,你凭什么怀疑别人?”
张琴横在两人中间摆了摆手,制止道:“你们都不要再吵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还是先关心关心老太太的病情吧。”
这时,抢救室的门打开了一条缝,一位穿着天蓝色手术服的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面色凝重地向他们宣布:“李月娥的家属,我们经过检查,发现病人是急性心肌梗死,心脏血管大面积梗塞,心肌严重缺血,造成了全身多器官衰竭,虽然我们极力抢救,很遗憾,最终也是回天无力,老人家没能再醒过来。”
虽然结果已在预料之中,但是当医生真的宣布了噩耗时,马建钢仍然无法接受,他通红着双眼,“扑通”一声跪倒在医生面前,死死地抓住医生的衣角,哀声恳求道:“医生,再想想办法吧,救救我妈,救救她吧,我求你了,用最好的药,我有钱,我有钱,我求求你了……”
医生无奈地摇摇头,安慰道:“你冷静一下,我们真的已经尽了全力,可惜病情太严重,实在是挽留不住。老人已经走了,你们家属也节哀顺便吧,老人是在无意识状态下走的,没受什么痛苦,也算是一种善终吧。你们也不要太难过了,抓紧时间准备后事吧。”说完,俯下身用力把马建钢的双手掰开,转身快速地返回了抢救室。
马建钢双手抱住头,嚎啕大哭了起来。父母是他的软肋,也是他奋斗的动力。当年父亲重病时,因为无力支付昂贵的费用而抱憾终生,如今有了能力,母亲却没有给他救治的机会。
陈小莲也是悲痛难当,双手掩面痛哭流涕,嫁入马家后和李月娥相处的一幕幕浮上了脑海,她那慈爱的面容仿佛就在眼前。婆婆是她在马家的守护神,没有了她的庇佑,也意味着她和马建钢的婚姻彻底走到了尽头。
冯丽丽看着马建钢崩溃的样子,心里既担忧又心虚,手足无措地在一旁来回踱着步。张琴无奈地叹了口气,走过去拍拍冯丽丽的胳膊,示意她去劝慰马建钢,自己则搂住陈小莲的肩膀,强行将她拖离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