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鼓声越发激烈,众人已经无暇顾及脑子里别的思绪,身心都跟着鼓声起落,渐渐的,他们也被卷入了击鼓人所创造的世界中。
“咚——”
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滚滚长江水,流逝天下间,那波澜壮阔的大好河山映入眼帘,叠嶂西驰,万马回旋,胸膛间燃起了舒畅之意。
“咚——”
长长狭路,青山绿意不在,黄土高坡冉冉升起,一列队伍快行其中,井然有序,带头烈马,抬蹄嘶鸣,高举番旗,奋入边塞 ,一轮弯月高高挂起,悲凉之意款款而来。
“咚咚咚——”
号角吹响,短兵相接,血溅三尺,无数士兵前仆后继,奋勇厮杀,无惧无怕,勇往直前,地上黄土不复,血沙漫天,无数的人倒下了,无数的人继续冲杀,为了身后的的国家,为了身后的黎民百姓。战!再战!
“咚咚——咚——”
战争初歇,敌军大退,地上尸首横陈,呜咽声起,惨痛声起,欢呼声起,声声混杂,生生不息,亡灵不灭,虽死亦不退,护我大好河山!
“咚——咚——咚——”
鼓声迟缓,似是悲鸣,似是呜咽,将军百战死,战士十年归,虽死心不灭,一腔热血撒黄沙。
滴答滴答。
汗水浸透了南轻棠的面容,她眨了眨眼,眼神模糊,手中的动作却未停顿半分。
她带着他们看见了这一幕幕,那些景色,那些血色,犹如身临其境,甚至有那胆小的贵女早已泪流满面,呜咽声声。
不知何时,原本晴朗的天空渐渐聚拢黑云,乌云压顶,声声闷雷。
风越发大了,吹进了凉亭里,吹动了她一身层层叠叠的红衫,猎猎作响,那一刻,她似是超凡脱尘,动用了天地力量。
激昂的鼓声夹杂着时不时的闷雷声,更添气势,更摄魂心魄,鼓声却越发的悲壮了。
“咚咚——”
仍旧是那山,那水,那长长的队伍,他们行驶缓慢,身上带着伤,或走,或躺,或互相搀扶,脸上的笑容似喜似悲,喜的是他们可以回家了,悲的是他们多少人永远的留在了那片荒凉之地。
回家,可以回家了……
回到老母亲的身边,孝养百年,回到妻子的身边,恩爱如初,回到孩子的身边,悉心抚育。
回到熟悉的家乡,百年之后,与儿孙笑说那漫漫黄沙下埋着铮铮铁骨。
他们回来了,而有的人,却永远回不来了。
寡母丧子,独妻丧夫,幼子丧父,他们等待的那个人,再也回不来了。
“咚——咚咚——”
鼓声渐渐缓下来,声声悲切。
不知是谁开始哭了起来,搅着帕子,擦着泪水,双眼通红,喃喃自语着:“回家,要回家……都回家吧……”
鼓声到了后面,她扔掉了鼓槌,抱着那最小的鼓,以手击鼓,轻轻的拍着,眼睛却看向了那遥远的天边,似是在思念着谁。
“咚——”
等啊等……
等胜利的号角,等凯旋而归的军士,也等她的心上人儿……
妾以真心报君心,绵绵情意不曾灭,妾等郎归,十里红妆嫁与郎,生生世世永相逢。
最后一声鼓声落下时,突然卷起了一阵大风吹来,吹起了她的衣袍,也吹飞了她脸上的面纱。
顷刻,天地间黯然失色,唯有那抹艳色,惊艳了众人。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肤如凝脂,倾国倾城。
她立在那里,眼睛看向天际,一抹泪水潸然落下,抵在了鼓面上,那双眼泛红,浓浓情绪压在心底。
众人忽然想到了,是了,枭冥王失踪三年未归,而她也等了他三年。
阴影中的那个人猛地握紧了拳头,脑海里浮现出她的那些话。
她说,我对枭冥王情深意浓,哪怕是守着对他的思念也不枉费我活了这一遭。
她说,我自幼听着他的威名长大,心里最是崇敬他,能嫁与他为妻,是泼天福气。
她说,我的未来夫君器宇轩昂,惊才绝艳,品貌非凡。
这一首鼓声,是她对他的思念。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她竟怀着这样的心情,守着他,盼着他。
沉沉封印的心底忽然迸发了一股强烈的欲望,想占有,想替她擦去眼角的泪,想十里红妆天下为聘许她一生!
他紧握拳头,凭着意志力压着冲动,不行,还不行,还不能出现,大事未成,他还要继续忍。
这一刻,忍耐变得格外难熬。
那一滴泪水不仅落在了鼓面上,也砸在他心底。
而此刻的南轻棠——
累死老娘了!
眼睛保持45°角真不容易,还不能眨眼,硬生生的憋出了两滴眼泪,这回够煽情了吧?
至于被风吹落的面纱?
真以为电视剧嘛!真以为会这么恰到好处的落下面纱吗?还不是她顺着风悄悄的松开了面纱的扣子,好随风而落。
这出戏演完了,她故作惊慌失措的捡起了地上的面纱蒙上,却显得欲盖弥影了。
众人早就看见了她的倾城绝色了!
贵女们面露嫉妒,又心服口服。
而那些世家公子们则是满眼惊艳,恨不得把面纱拿下再看两眼。
乾锡帝忽然拍了几下手掌,“好!很好!朕从未听过如此激昂的鼓声!淑宁郡主真是令朕叹为观止!你从何学来这击鼓之术?”
“回陛下,臣女是从从师父所留之书中学得击鼓,觉得有意思,便记下来了,寻常会用碗底练习,这是民女第一次用战鼓,有所不足,还请陛下见谅。”
乾锡帝笑了起来 :“你若是不足,只怕天下无人能击鼓了!朕今日能亲自听完鼓曲,倍感欣慰,正巧,他日朕的军队凯旋而归,你可愿以此鼓相迎?”
南轻棠跪了下去,应下:“这是臣女之大幸。”
周围的人连嫉妒都嫉妒不了了,这份殊荣太大了,拍马屁都追不上!
简称,南轻棠赢麻了。
后续的节目根本没有一个能听能看的,所有人都在回味着那首鼓声,连南秀丽的古筝也比不上十分之一。
乾锡帝也没逗留下去了,带着祝皇后一起离开了,祝皇后在离席之前,钦点了南轻棠为今年的花灵,赏赐了不少奇珍宝物。
帝后离开,剩下的人也待不住了,陆陆续续的回去。
离开之际,南秀丽亲自走到了南轻棠的跟前,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七妹妹藏得真深。”
“二姐姐过奖了。”
“你的脸何时好了?”
“前不久好了。”
“为何不说?”
“二姐姐这是关心我吗?”
南秀丽的脸色扭曲了一瞬,险些端不住架子,手掌心都被指甲给掐得满是淤青,最后挤出了一抹笑容,“姐姐自然关心七妹妹,走吧,我们一起回去吧。”
这话说的像是赏赐她一样。
南轻棠不屑接受,反而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二姐姐不用客气,我有人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