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轻棠刚踏出的脚步收了回来,眼神泛冷,“什么意思?”
如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脸色惨白,张嘴喊着:“二小姐四小姐五小姐分别坐着府里的马车提前走了!他们把小姐您落下了!而且,而且府里已经没有别的马车了!小姐,我们该怎么办呀?”
她皱了皱眉,吩咐道:“把管家叫来,你去外边找一下能不能租一辆好点的马车。”
“奴婢这就去!”
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教,如意已经彻底洗心革面了,完全站在小姐的阵营,火急火燎的去找马车。
而南轻棠亲自叫来了管家,当面对质:“给我再安排一辆马车。”
管家名叫郑忠,是跟了永安侯几十年的老奴才了,平日里最会做人,脸上常挂着友善讨好的笑容,唯有那双绿豆眼透着几分真实情绪。
比如现在,郑管家嘴上认错道歉,“七小姐,实在对不住了,因为二小姐受邀需得提前过去,所以马车早在半个时辰前就出发了,府里拢共就三辆上好的马车,二小姐带着四小姐五小姐一同前去了,老夫人今日要去礼佛用了一辆,老爷出门办事又用了一辆,现在着实空不出来了。”
尽管态度很谦卑,但那双绿豆眼却透着几分幸灾乐祸。
南轻棠沉沉的看着他,“那为何不通知我?”
“这是七小姐您的命令,闲杂人等不得进入惶泉院,约莫是下人们谨记您的吩咐了。况且,一辆马车实在容不下多一个人了。”
“那我命令你,再给我找一辆马车。现在立刻马上。”
郑管家弯腰认错,“已经在找了,倒是找到了一辆。”
说着,有小厮牵来了一辆……破烂车。
一匹年纪颇大腿脚不方便瘦不拉几的马,套着一个四处漏风的车厢,看上去寒酸至极。
“七小姐,这是唯一能找来的马车了,今日全城的马车都被借走了,恐怕也没有别的马车了,况且现在时辰不早了,若是再不过去,只怕会错过百花宴。”
她眼里的冷意越深了。
若是她今日真的坐上这辆马车去了,只怕丢脸丢到家了,这辈子也别想在侯府抬起头了。
如意去找马车尚未归,恐怕真如管家所说今日根本借不到马车,而百花宴若是赶不上,便算是驳了皇家面子,一顶罪帽压下来,前面所作都前功尽弃了。
郑管家也是吃准了这一点,丝毫不惧,还谦卑的说道:“七小姐莫要耽搁了,请上车吧,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
此刻,风和日丽,阳光照射在她身上却没带来丝毫暖意。
终归是她低估了便宜爹的无耻程度,没有做好万全准备。
她站在侯府门口,身上穿着一身款式过时的紫红色古烟纹碧霞罗衣,头发挽起却只带着一支简单的蝴蝶发簪,还是南珈蓝送她的。
脸上蒙着一层面纱,挡住了半张红疹脸,随着风吹,隐隐露出了底下的恐怖。
百花宴她只想低调,不显山露水,但那些人压根不想她好过!
什么狗屁郡主,什么狗屁低调,什么狗屁不出风头!
怒火冲破了理智,她的双眼泛红,冒着冷光,扫过这些人,正欲开口时,一阵马蹄声响起。
她循声看过去,一道高大的身影骑着烈马逆光而来,缰绳绷紧,马蹄抬起,长吁声划破寂静。
那高大的身影投射下来的阴影笼罩了她,烈马喷出的气体吹动了她额间碎发。
她抬起头,撞入一双凛冽寒冰的眼眸,对视的刹那,她似是被拽入沉沉深渊,挣扎不得。
是他。
黑将军。
他带着面具,只露出一双寒星黑眸,身穿黑色云翔蝠纹劲装,腰间系着犀角带,浑身气息犹如长剑出鞘,震慑众人。
他抬腿,利落的下马,站在南轻棠的面前,微微倾身,薄唇轻启,“末将前来护送郡主,请郡主上车。”
而他的身后,是一支车队,马车四面皆是昂贵精美的丝绸所装裹,镶金嵌宝的窗牖被一帘淡蓝色的绉纱遮掩,车帘坠着珊瑚玉石,随着晃动发出了叮当响。
这样的马车寻常贵族都得不到,足以秒杀永安侯府的马车!
南轻棠回过神,眼神复杂,“黑将军怎么来了?你的伤势好了吗?千万别勉强自己。”
见她一开口就是关心自己,容夜华的心底忍不住泛起一丝涟漪,“无碍,劳郡主忧心,时辰不早了,郡主先上车吧。”
她吐出一口浊气,压下千言万语,提着裙摆上了车。
容夜华重新上马, 一声令下,“走。”
临走前,他的视线扫过郑管家等人,那森冷的眼神宛如刀割,一下一下将他们凌迟处死。
郑管家等人无端打了个冷战,在烈日下,遍体生寒。
马车走远了。
车厢内,南轻棠绷紧了脸色,眼神里燃烧着怒火,这笔账不能这么算了!
她深呼吸一口气,算计着时辰,撩开帘子喊了一声:“黑将军,劳烦您饶个路,可否去布庄一趟?”
容夜华骑着马过来,闻言,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看着她身上不合时宜的服装,心沉了沉,“来得及吗?”
“来得及。”
正常人现做一套合身的衣服是来不及的。
但她来得及。
容夜华没有多问,直接绕路,在经过布庄时,直接买下了所有颜色的布匹,抬上宽敞的马车。
他想了会,又吩咐了其中一个手下查点事,那手下立刻骑马离开了队伍。
路程大约一个时辰,足够了。
她拿着布匹,闪身进了空间。
一路行走,容夜华却有些心不在焉,还有几分懊悔,只因他刚刚得知了全部事情。
他以为她得了郡主的名号,便无人敢欺她,却低估了后宅里多的是肮脏手段。
今日若不是他突发奇想来护送她一段路,她又该怎么做?是坐着破烂的马车被众人耻笑?还是错过了百花宴被人责怪?
还有那身不合年龄的衣服,连跟他多年的老嬷嬷也不穿,却套在了她身上。
她在侯府就被人这样欺负吗?
越想就越是生气,好似自己的领地被人侵犯了,还在他的领地上践踏!
同时,他又忍不住想,她落到这个地步,怎么也不愿拿着他的玉佩办事?那枚玉佩是他留给她的‘通行证’,有了它,想做何事都顺利些。
是舍不得用吗?
也对,她对自己情根深种,宁可自己委屈,也不愿借着他的名号办事,留下话柄。
那颗冰封多年的心,隐隐有丝裂痕。
真是……好大一个误会。
一路紧赶慢赶,愣是将原本要一个时辰的路缩减到半个时辰,甚至还追上了前面的马车。
其中一辆车上,南珈蓝气得浑身发抖,不断强调着:“二姐姐,我们不该丢下七妹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