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到声音,下意识的转过头去。
一道倩影袅袅而来,身着一袭碧青色长裙,头上没有过多装饰,只用一个木髻子别着,乌发垂在两肩,而她带着半张面纱,只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
南秀丽看见那张面纱后,眼神闪了闪,唇角不易察觉的弯了弯。
南轻棠一下子就捕捉到了她的神情变化,心里嗤笑一声,难怪那蠢货方氏会想到这种法子,果然还是南秀丽出的主意。
老夫人面色不虞,“好大的胆子!作为晚辈,竟让长辈等你,目无尊长!”
南轻棠收回视线,不疾不徐的回应:“祖母息怒,棠儿有苦衷的。”
“放肆!什么苦衷……”
她直接拿下了面纱,露出一张脸。
顿时四周响起一片倒抽一口气的声音,眼珠子都瞪大了。
只见那张脸一半明艳动人,倾国倾城,一半长满了红疹子,密密麻麻,极为恶心。
她顺势红了眼,委屈的说道:“棠儿今儿早上醒来后,就成了这样。”
老夫人的语气稍缓,“你不是神医吗?怎的连自己的脸都治不好?”
果然,这老夫人看似偏居佛堂青灯相伴,不理世事,实则府里的事都在她眼皮子底下。
想到此前那些下人和姨娘对自己打骂欺辱,这老家伙从不出声,沉默便是助纣为虐,半分心善都无,还一心向佛?
她心底冷笑一声,面上不显,“医者不自医。棠儿也无能为力。”
南秀丽的唇角上扬的更厉害了,她就知道!这南轻棠的医术就是不入流的花架子!运气好才救了人!论医术,还是葛大夫厉害!
葛大夫能毒傻南轻棠十六年,自然有法子惩治这贱人!
南秀丽越想越高兴,恨不得再去求一求葛大夫,拿来更厉害的药。
偏偏,她这么得意的样子没控制住,全被南轻棠看了个遍,心中确定了,这方氏母女当真有外挂。
得想个法子把那外挂给引出来。
老夫人看她半张脸这样,也没多说什么,只吩咐着:“跟上,此次去大佛寺你必须安分守己,之前的胡闹不可再现,明白了吗?”
“棠儿知道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虽然永安侯府没落了,但老夫人的架子十足,出行重大,光是奴仆就不下百人随行。
大佛寺香客旺盛,素有京城第一寺之称,每年来祈福求愿的人数不胜数,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趋之若骛,皆因大佛寺的慧明方丈盛名在外。
可惜,慧明方丈并不好见,常年闭客,谁来了也不好使。
老夫人也没想见着,就想碰碰运气。
到了大佛寺后,老夫人直接让南秀丽扶着,进去了庙里,这份殊荣仅此一个,谁叫老夫人独宠她呢?
南秀丽隐晦的带着一点炫耀看了一眼南轻棠,发现后者压根没在意,反而眼神四处转悠着,像是在找什么。
南轻棠的确在找东西,她发现大佛寺的位置很特别,悬山,光照充足,但土地干燥,树木以参天大树为主,这种位置很适合生长一味药材——圣莲子。
那是一种极其珍贵的药材,她的空间里也没有,因为在现世已经找不到了。
她有种直觉,这里会出现,她迫不及待的想去找找看。
她甩开了身后的丫鬟小厮,在寺庙的后山转悠着。
寺庙的偏院里,种着一棵黄花风铃木,树下有二人在下棋,其中一人身穿袈裟,是个和尚,面相如佛,执白棋。
棋盘上胜负已定。
一身玄色长衫,带着银色面具的人轻启薄唇:“我输了。”
慧明方丈放下棋,“阿弥陀佛,施主心不稳啊。”
男人沉默,没有反驳。
慧明方丈极少见他露出这样沉思的状态,想到此前给他算的一卦——
【杀神降世,罪孽深重,命不久矣,紫微星陨落,盛世将乱,一线生机,福祸相伴,拯救苍生,得生机相伴,杀神永存,麒麟玄凤出世,护太平盛世。】
这么浅显直白的卦象一度令慧明方丈觉得天机弄人,但现在看来,本该惨死的面相似乎在逐渐缓解?
“施主碰上了生机?”
男人缓缓的点头,“是。”脑子里浮现那双灵动的眼眸。
慧明方丈了然一笑,叮嘱道:“生机不易,施主要善待。”
留下这句话,慧明方丈便站起身,留下他一人。
容夜华沉默的看着棋盘,大病初愈的身体稍显单薄,但一身凌厉的气势却越发浓郁了。
就在他准备起身时,耳边传来砰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哎哟!”
他猛地转过头,却见一道倩影从墙壁跌下,摔了个狗吃屎。
南轻棠疼得抽气,她万万没想到现在这具身体废得连爬墙都会摔了!
奇耻大辱!
应该没人看见吧?
她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黑梭梭的眼眸,宛如腊月寒冰,冷得刺骨。
只是这会……那双冷冰冰的瞳孔里,似乎闪过一丝笑意?
她错愕,怎么会是他?!
“黑将军!”
容夜华压下了那一抹笑意,“南神医。”
南轻棠手忙脚乱的爬起来,但脚踝刚刚摔下来时扭了一下,疼的厉害。
她强忍着疼,眯了眯眼,“你刚刚是不是笑我了?”
“南神医看错了。”
她狐疑的盯着他,确定他是不是撒谎。
“南神医为何在此?”
“我随祖母上山拜佛,闲来无事,四处走走,黑将军怎么在这里?你身体未愈,不适合到处溜达。”
后半句还带着一抹谴责。
她不喜欢不听话的病人。
容夜华沉默了一瞬,无言以对,他自然不能说自己来这里是为了收军报。
东宫并不安全,混了内线,太子最近在彻查,尚未查明之前都有风险,而大佛寺是为数不多的安全地之一。
只是没想到,他会在这里又碰上了南轻棠。
想到慧明方丈此前给他算的那一卦,一线生机,会是她吗?
他不动声色的扫向那道身影,却见她不断的揉脖子捶腿,时不时的按了按老腰,小口抽气着,活脱脱一副老太太扭了腰的样子。
他的脸一黑,天下苍生的一线生机就她?
南轻棠隐约察觉到有人在瞧不起自己,立刻直起腰,转过头去,“黑将军有话直说。”
他刚要开口,忽然吹来了一阵风,将她脸上的面纱给吹开了了,露出了半张满是红疹子的脸,烈烈瘢痕,触目惊心。
他的瞳孔一缩,“谁伤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