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过后,厂里的气氛到底有些不一样。
怎么说呢,别看厂里报名的人数不少,但是大部分的基础还是很差,想要争这一条千军万马都在抢的独木桥,着实不易。
有人垂头丧气,有人意气风发。
有人摸清底细,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便不再做大学生的梦,老老实实把手头上的事情做好,保住这份工作。
也有人奋发图强,恨不得利用上班的时间来复习,明年再战。
也有人心不在焉,屡屡出错……
苏桃桃不得不和张景安这个书记商量,让他尽快做好厂里的思想工作,让一切回到正轨上来。
毕竟年底的生产任务是一年中的重中之重。
彼时的张景安已经和周为宁结婚两年多。
不知道周为宁用了什么方法,从一开张景安这样的“独身主义者”对她避之则吉,到现在和和美美,也是出乎苏桃桃的意料。
更重要的是,他们居然奉行二十一世纪都视为“非主流”的丁克一族,据说是双方达成了什么协议,一致决定不要小孩。
还对外宣传是张景安不孕不育,该说不说,这个消息一放出,那是相当的炸裂。
就连苏桃桃这样对他人私生活不感兴趣的人,都不免多看张景安几眼。
自从有了张景安也是重生那个猜测,苏桃桃免不了多留意他一点。
她本以为他也会参加这次高考,没想到他居然没有参加。
不仅是他,连周为宁也没有参加。
不过周为宁靠着家里的关系,上过两年工农兵大学,虽然含金量不高,但起码也是大学生嘛,现在也是干部身份。
张景安这个男人不好说,像迷一样,城府深不见底,让人看得到摸不透。
即便他站在人群里,也总是格格不入。
即使他长得赏心悦目,总是让人如沐春风,也总是温和地笑。
说实话,这样的男人最适合孤独终老,可偏偏就是被周为宁这样让人一眼看清,想要什么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大胆又热情的姑娘拿下。
鞋子穿在自己脚上,舒不舒服只有自己知道,苏桃桃没想着去探究别人的鞋子舒不舒服。
但是从周为宁每天神采飞扬的表情看来,至少她自己对这段婚姻是满意的。
苏桃桃估了下自己的分数,没有“还是丢了那么几分”的傅工厉害,但客观题她也就丢十分八分那样,剩下的就看主观题了。
她估摸自己大学肯定能上,至于是985还是二本,那就看运气了。
等去了首都,一别两宽,以后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张景安都是个未知数,没必要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苏桃桃最放不下的其实工厂。
这里毕竟是她从一块荒地开始,一点一点发展成今天的规模。
苏桃桃也希望它能成为国民企业,变成一代人甚至几代人的情怀。
所以她把工厂后面几年甚至十几年的发展,都做了详细的规划。
大到糖果新口味的配方、四期五期六期生产线的安排、目前电台以及几年后电视台的广告宣传、为了留住人才分房到户……
小到包装袋以及包装纸,随着几个小朋友的长大让傅远航每年持续更新等等等等。
苏桃桃能想到的通通都写进了规划。
她知道改革开放以后,私营企业的崛起对国营厂的冲击有多大。
多少老牌的国营厂一批又一批倒下,她希望自己亲手带起来的食品厂能够屹立不倒。
苏桃桃这一写就有些刹不住,一直到晚上十二点,傅征途加班回来。
苏桃桃还在埋头苦写。
傅征途皱着眉:“厂里的事那么多吗?”
苏桃桃转动脖子,捏了捏僵硬不已的斜方肌,摇头道:
“给下一任厂长留点东西,也不知道能不能用上。”
傅征途接替她的手,帮她捏肩膀,一目十行看她写的东西。
他越看眉头皱得越厉害,淡声道:“需要这么详细吗?”
傅征途知道苏桃桃已经估过分,他还重复估算了一遍,她的分数稳上首都大学。
再不济还有外国语大学兜底,他自己也提交了工作调动申请,他们一家迁移到首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新来的厂长如果这么无能,需要苏桃桃手把手去教,那这个“江山”即便交到他手里,也守不住。
苏桃桃闭着眼睛享受傅工的服务,摇了摇头:
“我还没有跟领导提辞职的事,只是先做一点准备。”
“提吧,我已经提交了调岗申请,估计年后会下来,你这边递辞呈差不多了。”傅征途说。
苏桃桃睁开眼睛:“万一我考不上呢?”
傅征途摇头:“没有这个万一,如果有这个万一,我会申请分数复核,中间肯定出了问题。”
苏桃桃失笑:“也对,我可是高考最高分状元傅老师亲手教出来的学生,怎么会连大学都考不上?”
傅征途看着她娇艳的眉眼,弯着眼睛,俯首在苏桃桃的唇上亲了下。
“给上面多一点时间准备吧,就算不是去上大学,我们也该到首都去,这里也限制了尘尘的发展。”
苏桃桃想了想,还真是,这里更像乌托邦,能给人安稳的生活,但到底是科研基地,有诸多限制和不便。
翌日苏桃桃和周铃兰提这个事的时候,她沉默了很久才说了句:
“三十多年了,也是时候回去看看了。”
她说的是“回去”,周铃兰确实来自首都。
苏桃桃不知道那里藏了她多少不愿提及的过往,才导致她三十年多年来,从未踏足一步。
“房子应该还能住人,就是可能要修葺一番。”周铃兰忽然说了一句。
苏桃桃愣了下。
房子?他们在首都还有房子?她怎么从来没有听傅征途说起过?
上回去首都的时候他也没说回去看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