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总终于和我取得了联系,说雷总之两天要来江北召开原研产品线和输液线一起的工作汇报会议,并且会提前一天到江北。到了后下午胡总和雷总约好一起打羽毛球,叮嘱我可以提前去见见雷总,具体的就靠我自己去谈了。
我下午出门时,没有跟老曲说,而是直接赶到了他们打球的球馆,谄媚地向雷总打了招呼后便认真用心地为他们做着服务工作。直到运动完,陪同着雷总一起去饭店时,才发现老曲和汪恩培早早就在酒店等着了。他们看到我的那一刻也觉得有些意外,但很快就转向雷总面前招呼起来。
在尴尬中进行的饭局,我一直在想如果雷总来江北这件事,胡总不跟我说,老曲会不会跟我说呢?不说的原因又是什么呢?脱离了管理核心圈就只能这样被动地接受着别人决定的怜悯。
这样更让我觉得机会难得了,我时刻关注着雷总的动向,也知道在酒桌上肯定不太适合说事情,更不能把自己表现得太过于急躁。幸亏自己在得到消息后就已经决定要去雷总入住的酒店进行面对面地汇报,并且胡总已帮忙提前打过了招呼。
这顿饭在我忐忑与渴盼中缓慢地进行着,他们现在聊的工作似乎已经与我全无关系,我只是在脑子里如同过电影一样捋顺着自己见到雷总以后该说的话。
饭后,曲总坚持要开车要把雷总送回酒店,我也在车上沉默无语地跟着,直到车停在酒店门口,曲总没有下车,只是客气地对雷总说了句早点休息的话,就准备带着我驾车回住处。我趁着雷总伸手开车门的那一刻,急忙从副驾驶的位置下去,快速跑到车门前,对雷总轻声说想一会上去跟他汇报一下工作。
雷总抬头看了我一眼后,说可以啊,稍等会再上去,他换件衣服。
得到同意后,我对招呼我上车的老曲说道,“领导,一会我自己打车回吧,我今天准备找雷总汇报点工作。忙完就回去,很快。”
“时间短的话,我就在楼下等你呗。”老曲没有因为我这样的突兀而意外。
“不用了,曲总。一会我打车回吧。您也早点回去休息。”我依旧满脸尴尬,只想赶紧让老曲回家,免得我这件秘密的事被他多想。
其实,我早就知道,当老曲知道我决定通过雷总安排工作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把这种行为认定为叛离了,从此不会再为我的事情去费心,更不会再为我的安置而操心了。尤其是今天当着他的面,在没有接到他通知的情况,提前见上级领导,并且还要晚上面谈,这样的事无论谁来看,都会觉得我已经准备靠自己去谋求出路了,也明白我不再需要老曲帮忙了。
我不这样选择,或许还会像这些日子那样清闲无事,无人管束,但那份极易被平淡抹去的热情也将会演变成颓废,更何况,那份无人说话,没有电话打扰的日子,那份一觉醒来,看着老曲忙忙碌碌,而自己去做一件事都要想很久的日子,我已经不想继续了。因为那份空前的孤立,绝望的孤独,那份看不到未来,浑浑噩噩的日子很快就要将我搞崩溃了。加上,每天还需要假装热情地与老曲相处,闲聊,直到后来老曲也是常常出差避免和我的共处。这所有的所有无不促使着我赶紧去完成工作内容的调整。
我在前台拿到了我提前准备的随手礼来到了雷总房间门口,很快便被雷总迎了进去。一阵简单寒暄后,我随手将礼品放到桌子上,简易地介绍了一下礼品的意义后,就被示意坐到了雷总椅子的侧面沙发上。
我将我演练了几遍的自我介绍讲完后,直接说出了自己目前的期望,觉得自己更适合做销售管理这一块,无论是资历,还是经验,或者成绩。
雷总听我讲完后,问到这件事有没有跟老曲说过。
我实话实讲地回复他,说过,上个月还去见了董事长,结果没去成南方。
雷总沉默了一会后,说现在省区经理的岗位基本没有了。
这一点倒不出乎我的意料,因为合并后,我这样的输液线经理全部降级了,甚至有些降级都没有位置的人都被优化裁员掉了。所以,现在自己根本就不会奢望省区经理,便直接对雷总回复,做地区经理就行,只要能跟着雷总,干做什么都行。
雷总笑了笑后问,既然我在江北这么久,老曲在江北给你安排个位置应该没问题的吧?
我苦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是啊,如果我就只是想做个地区经理,老曲肯定能安排,但现在迟迟没有安排又是什么原因呢?“主要是江北这边输液线的地区经理都是我开始做省区时提上来的,把谁顶下去也不合适。”我只能找到这么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雷总又问了些基本情况后,和善地对我说,会帮忙留意一下其他省份的空岗,让我等等,现在不敢给我捎信。
我对雷总能有这样的态度表示万分感谢,并且拍着胸脯告诉他自己可以等。
临走时,雷总说了句,到年底有些事情定了,就差不多了。
我的理解便是,自己再熬两个月,一切事情便会有个结果了,甚至就要有好结果了。
心里有了底后,似乎生活变得也有趣了起来。老曲也不再早早喊我起床了,甚至在他出门时,也不再发出什么声响。我每天则会在冬季的旭阳照射中睡到自然醒,然后冲杯牛奶,吃份煎蛋,之后整个上午都在偌大的小区里散散步,或者跑到几里外的人工湖边欣赏一下残荷败柳,落日夕阳。
这一天,老曲从外面回来后,看到我坐在客厅忙碌着,先随口问了一些事情后,对我说帮我问过离职赔偿的金额了,大概能赔多少多少的。
我听到这个感到十分震惊和意外,忙对老曲说:“曲总,上次就是跟您闲聊,开玩笑地问的。给多少我也不走啊。”
“那你就等雷总安排吗?”我在从雷总那里聊完回家的第一刻就对老曲说了当天的事情。
“我这年龄都这么大了,出去机会很少啊,还是想等等。”我仍然怀抱希望地说。
“也行,现在咱们事业部又要合并了,以前没有合并过来的慢病产品线也要合并过来,一切又要回归到去年上半年的样子了。公司现在是不折腾就受不了,折腾来折腾去,也折腾不出来个结果,还把市场搞得一团糟。……”老曲也对公司的调整一肚子意见,说起来便停不住。
“这不又要有省区经理倒霉了,哈哈。”这样的架构组织调整,最先动的就是中层干部。
“他们两个产品线副总监还不知道谁会上呢?”老曲说道。
这一刻我才明白了雷总那天晚上最后说的话的意思,“到年底再说”——原来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上层争斗。
临近立冬时节,天气骤然冷了起来,居然下起了冬雨,我照旧在雨后行走在一洼洼的水坑儿的路上,不由得感叹:
“立冬时节,晨寒垂止。
冰雨纷纷,冷意凛凛。
孑然独行,薄身蹙紧。
心之所盼,临期春近。
鸦鹊无鸣,罴蟒将息。
枝枯叶落,空所雪栖。
腾炉温酒,无论晨夕。
春华何时?雪融交际!”
正当我还深陷无法自拔的因景生情的时候,老曲的电话把我拉回了现实。他先是问我怎么没在家,然后便直接说到,现在事业部上层团队也传出要精简裁员的决定,因为在雷总这个部门挂职的人有些多,公司要求从原来的12人精简到8人,而雷总通知老曲,让他问问我的意见和想法。
我迅速问到曲总在哪里,知道在家后,脑子一片空白地跑向住处,进门时我的眼眶已经完全红润。
“曲总,什么情况啊?”我见到曲总后迫不及待地问,想尽快搞清楚这个消息是真是假。
“早上,雷总打电话问我看能不能好好找你聊聊。”曲总并不着急,一边倒着水一边说着。
“为什么啊?雷总不是说能帮我安排吗?”我依旧不解地问。
“现在公司优化,不光咱们要优化,上面管理层部门也要精简。公司下的都是死命令,一个月时间要整改完成。你现在的关系是在雷总那边,所以要问问你的意见。”老曲端着水杯坐到沙发后,示意我也坐下。
“这是不管我了吧?”我脑子里快速运转着,将心里话说了出来,“雷总那部门12个人,减去他和两个学术经理,再减个运营,还有我,其他怎么还有那么多人啊,精简也不轮不到我吧?”
曲总看着我一脸不理解的样子,说道:“哎,你说得没错,可你是真不知道在曲总那挂职的都是什么人啊?有俩50几岁的业务员,别说雷总动不了,就是刘总监估计也不敢动。”
我只能听着老曲给我讲着公司的这些秘闻,脑子里实在想不出能有什么办法,只感觉自己当初就不该让老曲把我的关系转到上面,因为关系在江北的话,我怎么样也是管理层的,优化裁员怎么也轮不到我,而将我放在上面,那我就是那个小喽啰,遇到事首先被甩掉的就是我这样没关系,没背景的。
老曲看我没有接话的意思,便安慰我说,这件事你先考虑一下,也不着急回复。紧接着又说道:“其实现在公司也出规定了,这批上报的优化名单的人都会按照国家要求给赔偿,但也就仅限这一批,以后再走的基本就不会再赔偿了。”
“曲总,江北还有机会吗?我做地区经理也行啊。”我近乎哀求地看向老曲。
“哎,”曲总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没岗了。”
“那好吧,我考虑考虑吧。”
我已经绝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