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学希应诺着,同时也无语着。很多话肯定憋在心里说不出来,因为老曲的很多问题就没有答案,或者根本就不需要答案,只有责难和讽刺。谁敢去否认,顶撞,哪怕是解释换来的必然是更强烈的炮击,所以整个下午会场,除了汪恩培时不时地助攻一下,其他人都是在满脸通红的情况下欲言又止,直到第二位地区经理被问恼,抛出那句“我觉得我干不好,领导你再选个人来做吧。”整个局面才陷入凝固。
“可以,不想干就别干了!”老曲最后拍着桌子给出了意见。整场会议也便随之结束了,没有任何结果的结束了——也不能说没什么结果,达到了所有负责大医院的人都很无奈地没了信心的结果。
两位地区经理收拾好东西后,看了眼易学希后,便低头走出了会议室。我们几人没有什么需要收拾的,但也没有拔腿就走,都在等老曲还有没有其他新的指示。老曲心态确实好,没有再唠叨,也没有看我们,带着两位学术经理离开了。
所有人都离开了会场,本来想跟易学希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呢,人多口杂的原因,我还是没有去找他说。过了一会后,我才给易学希打了个电话,约下今晚是否有空,一起坐坐。得到的回复是今晚有点事,明天吧。
是啊,我也明白了他今天晚上肯定要找那两位经理进行一下安抚,否则带着情绪是干不好工作的。而我们经常需要做的就是在被老曲打压后,尽快地去恢复下属的信心。
尽管已经入秋,晚上的天还是有点热,令人心清气爽的清风也少了很多。易学希骑着电动车来到了我定好的烧烤摊,不紧不慢地朝我走来。
经过简单几句寒暄,桌子上已摆满了烧烤串,两盘凉菜和几瓶啤酒。男人还是直怀畅饮才能直抒胸臆啊,此刻,估计易学希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请他吃饭。
“希哥,我经常在祁洋和耿辛面前说,你是他们的入门老师,到什么时候也不能忘,没有你的提拔,他们现在也不可能负责一个办事处。所以,我要感谢希哥。”我举起酒杯说。
“他们确实是不错,但主要还是你用的好。”易学希平淡客气地回复着。
“没你前期的培养,我也不会用的那么顺手啊。他们执行力很强。”我继续强调着。
“他们很幸运,能跟上你这么好的领导。”易学希开怀笑了起来。同时也举了一下酒杯。
“张经理那怎么样?”张经理就是昨天说不干的负责大医院的口服药经理。
“他啊,还是太年轻,话好说,说出去难收场啊。”易学希放下酒杯轻叹一声。
“曲总怎么跟你说的?”这样的事情最好还是要评估一下老曲的态度。
“老曲什么也没跟我说,我估计再看小张的态度。”易学希说。
“小张还好吧?”我关切地问。
“一肚子气,一肚子委屈。”易学希自己拿着酒杯喝了一口,继续说到,“咱也不知道老曲到底要干什么,年初时让按科室分市场,这才几个月时间,又要调整成恢复到以前按产品划。业务员刚熟悉的客户又要交给别人,谁还会有心思去做业务啊。”易学希仿佛打开了话匣子,应该是难得地能找一个人,一个局外人倾诉一下自己憋在心里许久的怨言。
“说真的,按产品划分,不如按科室好,那样能集中精力资源做事。”我以我的理解跟他讲述着利弊。
“按什么划都无所谓,主要是要给点时间去适应,这才多长时间,说换就换,哪有那么快的事情?”易学希对这种朝令夕改的方式极其不爽。“业务员调整市场,是个折腾,客户看着换人,又是个折腾。早晚得把客户得罪光。”
“你没跟曲总说下吗?”我定睛听着他的抱怨。
“说了也没用啊,他除了听汪恩培的,还听谁的啊,犟的很。”
“所以我们要向人家汪恩培学习啊。”我笑着举起杯和他碰了一下。带着些许戏谑,也带着几丝玩笑。
“他有他的优点,我们也有我们的长处,老曲也经常让我们向汪恩培学习,说真的,我成不了他,同样他也成不了我。”易学希斩钉截铁地说。
“主要人家汪恩培有啥事都主动跟老曲汇报啊,”听到这样的话,我仿佛找打了知己,连刚才刻意称呼的曲总也变换了称呼,“谁不喜欢下属主动汇报啊?”
“汇报确实有必要,但也不可能什么事都必须汇报吧,该汇报的事我们肯定不会隐瞒的,但是很多事情,既然你教派清楚了,那我们给你呈现结果不就行了。”易学希说。
“现在领导都强调过程管理,不能只看结果了。其实我以前也这样认为,只交付结果就行,可是后来发现交付了结果,结果是好的还说得过去,一旦结果没有取得理想状态,领导肯定要怨你为什么不提前汇报,擅自做主。最终责任必须是自己的。这就叫功无你,锅不离。”我讲了一下我的个人感受,这样或许能换得几分真心共振。
“道理是不错,我们估计也就是吃这个亏吧,关键是有时候跟老曲汇报了,他也给不了一个解决方案,到最后还是让我们自己想办法解决。”易学希很无奈。
“哈,给不了方案,那咱就给他个方案,让他决定是否可以执行。”
“他老是让我看着办,他不管。”易学希紧跟着我的话反驳。
“哎,不管就不用担责任嘛。”我苦笑到,这种情况在我这又何尝不是呢。
“所以,慢慢我就懒得跟他说了,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易学希自饮一口。
我忙端起酒杯,主动去找他的杯子碰了一下,深表赞同。
“接下来大医院的事,他愿意怎么弄就怎么弄,他说怎么弄就怎么弄。我也不用传达和汇报了,反正他一般都是直接找地区经理说。”易学希似乎有点喝多了,这句话听着有些赌气的样子。
“他为什么就那么喜欢越过我们直接找地区经理呢?”我也很诧异地问,因为祁洋就跟我说过老曲时常会问他这边的情况,当然每次通过电话后,他都会跟我说一下。我采用的方法就是:他愿意问就让他们问,你们照实回答就行,但是一定要跟我说。
“怕我们骗他呗,”易学希扭着脖子狰狞的说。“你说,我们骗他干什么?又有什么好骗的呢?”
“谁让我们不主动汇报呢?人家总要找个方法了解情况吧?要不被你们几个架空了咋办?”
易学希也听懂了其中的无奈和反讽,连伸大拇哥。
”其实,老曲这个人吧,心不坏,但往往心好的人不一定能做好管理。他就是大事不明,小事揪着不放,也就适合做个以前的办事处主任。”这种评价从易学希嘴里说出来,结合过往的琐事,总让人觉得概括的非常有道理。
“此话怎讲?”我对这种总结性开场,非常乐于做好捧哏。
“他对咱们有些方面是真不错,逢年过节寄福利,也没什么架子。但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刚在同事心里树立点好感,紧跟着就要闹点幺蛾子,把那点好感糟蹋没了,花着钱还做无用功。”
“说的不错,我个人觉得既然大家都能享受到的福利,那我就没有必要特别念你的好了。古云君子不患寡而患不均,现在是太均了,突出不了什么差别,所以便没什么用了。”
“萧良,你是个人才啊,这也被你看明白了。”易学希满脸堆笑,似乎找到了一位知己。
“说的远了,主要是根据你的见解发挥一下思维而已。”我客气地说。
“其实这些小事,真不需要他太关注,但他好像就喜欢这样的感觉一样,乐此不疲。按说他这样的职位,需要的是从大局发展上制定战略,把全年该做的重点事情跟进好就行了。”易学希听到我的附和后继续说:“大医院这边很多客户人家都是自己领域里的翘楚,咱们和人家的合作肯定要区分于其他医院,最起码要提前去和人家谈下全年的合作计划吧。可是咱们呢?老曲也不去拜访,学术经理也不去。我们去了,回来跟老曲一汇报就是问现在这个客户产出多少?为什么要花这些钱搞活动?搞活动后这个客户能产出多少?我的天啊,什么活动也不搞,肯定不用花钱,那干嘛还要盯我们的指标呢?谁能保证做一次活动就肯定有效果啊,说实话,人家能参加我们的活动就是一个突破了,最主要关键的是人家在专业领域的影响力啊!”易学希越说越兴奋,没忍住又自己灌了自己一整杯啤酒。“说了几次后,我都不想再跟他说了。我们该搞什么活动就搞什么活动,因为再照这样汇报下去就把自己的热情就搞没了,倒不如做出点成绩后,看他咋说。”
“先干再说,只要不用他的钱就行。”我点头附和着。
“哈哈,哈哈。是啊,我自己区域的钱,我可以自己做主吧?我们也想用他的钱,最主要还是因为你跟他说什么,都说不过他。你说这个事,他拿另一件事堵你的嘴,要不他就直说不行,要不就说行。说那么多没用得,搞得我不胜其烦。”苦笑一声后,易学希看了一眼我,“我们不像你们,跟着老曲那么多年了,什么都好说。”
“你快停吧,希哥。你太高看我了,我如何来江东做区域经理的,你们没看到吗?本来就没我什么事,从哪里看得出他照顾我呢?”
“哈哈,你们归根到底还是比我要强点。”
“都一样的,希哥。老曲不会因为这个对我有什么宽容的,一旦犯错,骂的更狠。我也是走钢丝一样,如履薄冰啊。”
“你这跟汪恩培都是老曲的兵,咋差距这么大呢?”易学希也开起了我的玩笑。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人家汪恩培一直以来就比我受老曲器重。”我没有具体说那么多,只想听听他得唠叨。
“我觉得人家汪恩培做事很像老曲,所以才比咱们受重视吧。”他深思一会说。
“主要人家得业务做得也比我们好。”我补充到。
“可我就是看不惯,他为什么老喜欢在老曲面前诋毁我们,仿佛我做成点事就是应该得,他做点事都是付出很多,非常不容易。老曲还特别喜欢听他的。”
“对了,这才是根本,人家做点事都会把难处提前跟老曲讲明白,让老曲降低期望,事成了,人家还把功劳推给老曲,感谢老曲的指导的支持。我们差就差在这一块。”自认为很懂汪恩培的我不由得讲了出来自己得看法。
“反正我学不来这些。”易学希觉得也没什么说得了,换了个话题继续抱怨,“老曲对一些小事真是揪着不放,一旦有点事让他知道了,他能一直跟你说。”
我听到这些不禁苦笑了一下,心想他们这才哪到哪啊?“他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吧,想让他改变固有观念,尤其是他认为自己是对得事,你就不要奢望去改变了。非常非常难!”
“他是真有意思,像报销时没有顶格写了,漏了项目编号了,发票不标数字了,能把你烦死。以前每次报销时,最怕听到他在那唠叨,一旦没有被说,真是比中五百万还高兴。有那精力做点其他事不好吗?哪怕歇会呢。”
“说几次不就不会犯了嘛。”我说。
“这不是说不说得事,是真佩服他的精力充沛。业务员给他反馈点情况,他能刨根问底地责问地区经理。仿佛地区经理自然就是戴罪之人。”
“我要是碰到这样越级告状的人,首先就要把这个人收拾掉,再说地区经理的事。”我对这种人向来反感。
“人家老曲不经常说嘛,我们都是一方诸侯,都是自己地盘上的土皇帝,别看在他那都是唯唯诺诺的,指不定在业务员面前如何颐指气使呢。”以前老曲经常挂在嘴边的话从易学希嘴里说出来,总感觉有些无奈与嘲笑。
“现在业务员都是祖宗,还土皇帝?谁都能到他那告状,谁也明白吃不了兜着走的结果。更何况,现在都是什么年代了,地区经理还有个毛权利啊?天天帮他们业务员处理问题,还不落好呢,还敢做什么压迫他们的啊?”
“他的观念还停留在以前公司的那种思维里。说难听点,现在的地区经理也就是个大业务员。咱们就是夹在中间的媳妇,上下都要哄。”
不觉得已经快11点了,易学希意犹未尽地拉着我说,今晚真是开心,以前憋在心里的话,今天都吐出来了,反倒轻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