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利司被砍掉一只手臂,狼狈地从森林逃离,门口的一名瘦弱的中年男子迎上来,对着他讪笑,“公子……”
利司一张脸阴沉沉的,用另一只手狠狠地打向他的脸,那名男子被打得摔倒在地,“哇——”地吐出一团掺着血和牙的混合物,脸迅速地肿了一大片。
利司啐了他一声,“别让老子看到你。”阴狠地舔了舔自己渗出血迹的嘴角。
真是晦气,本来特地先其他人一天想来尝尝这里娘们的滋味,没想到找到的这个人这么不靠谱,找了个又瘦又小的姑娘也就罢了,还他\/妈\/的会咬人。
还有那个凶残的娘们。
利司一想起自己被砍掉的手臂,脸上的表情更是可怖,他一路阴沉着脸回到客栈,不管手臂上的断口还在淌着血。
他没有看到,他身后的那名中年男子在他走后缓缓起身,眼神中没有谄媚,也没有诚惶诚恐,只有一片平淡无奇的死寂。
跟着他过来的祭祀见到他们的二王子脸色难看,尤其手臂一处还空荡荡的,他大惊失色,立马上前问道,“二王子……这、这是?!”
利司声音阴沉,“你只管给我治好手臂,其他的你不用管。”
祭祀欲言又止,只能给利司服下能让断骨再生的丹药,这是这个重新锻骨生肌的过程十分痛苦,利司整整疼了一夜,没有合过眼。
拂晓。
祭祀抬手扣了扣客房的门,“二王子殿下,大王子那边派人传话,说他们一行人都到了,要您直接到紫灵学院便是。”
利司的额头遍布汗水,他猛地睁开眼睛,眼球内遍布血丝,整个人看着又阴郁又憔悴,他不耐烦地对外面喊了一声,“知道了。”
利司站起身,握了握刚新生出来,还僵硬着的手,换了衣裳,闲庭信步地走向紫灵学院。
刚踏进正门,他就看到正门口吵吵闹闹地围着一群人,而被围着的两伙人却对峙着一言不发。
叶岁是背对着他的,因此利司没有看到她的脸,而是看到他那个好大哥和好妹妹站在那跟人对峙被看猴似的围观。
利司乐了,他的好大哥和好妹妹还有这时候呢,他拨开人群,走到利昂旁边,勾住他的肩膀,调笑道,“呦,大王子殿下,这是怎么了?”
对面的叶岁将目光落在他的脸上,认出了他,神色一凛,抽出屠帝刀,脚尖略一点地,疾冲到利司面前,刀尖抵上他的心口。
“是你!”她冷声道。
就是他,将那一个对未来有着无限憧憬,年仅七岁的女孩,永远留在了那个暗无天日的森林。
利司也回想起了叶岁,他脸上的笑意骤然收起,眼里仿佛藏着狂风骤雨,他咬了咬牙,声音像是从牙缝中一个个挤出来的,“是你!”
叶岁将刀尖往前送了一步,被利昂微笑着握住刀柄,“都是朋友,有话好好说。”
“谁跟你是朋友。”叶岁冷声道。
其他人都不知道叶岁为何见到这人就突然发难,都在一旁谨慎地观望着。
利司突然嗤笑了一声,绕过叶岁的刀,轻轻附在她的耳边低语,“哦,就是你啊,那个小女孩应该死了吧?唉,正是可惜,你没有听到那悦耳的声音,偶尔尝一下你们这种低等大陆上的贱民的滋味倒也还不错。”
叶岁咬了咬后槽牙,将屠帝刀从利昂的手上强行抽了出来,就要将刀尖往利司的心口捅去,御兽域的弟子们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利司,也不能看着自家的二王子在他们的面前被杀。
几乎是同一时间,同时召唤出自己的契约兽。
御兽域的人,最是擅长与魔兽一起作战。
沈星碎上前护住叶岁,他腰侧的佩剑很自觉地就出来了,悬浮在他身旁,好似就等着他一声令下,它就冲上前大杀四方。
利昂震惊地感受到了自己的佩剑发出了几声呜鸣,还伴随着颤动,如果它有形的话,想必就是一只抖成筛子的鹌鹑。
他有些警惕地看着这个少年,将莉娅护在身后,“不要靠近,这个少年——很危险。”
利昂的目光在沈星碎和叶岁之间流转,这两人——又是什么关系?
莉娅丝毫没把她王兄的话放在心上,看向那个身形挺拔的少年的目光充满了势在必得,“只有强大的男人,才配当我莉娅的男人。”
叶岁用一根手指从背后戳了戳沈星碎,“你先不要出手。”
沈星碎扭头,皱着眉看她,“为什么?你就这么不想跟我扯上关系?”
叶岁回以无辜的眼神,“我总得要成长的啊,总不能让你保护我一辈子吧。”
“有什么不可以!”沈星碎的话几乎是没过脑子地脱口而出,收到围观的众人和叶岁震惊的眼神,才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什么。
对面御兽域的弟子暗自咬牙窃窃,他们还在这对峙呢,怎么对面就突然秀起恩爱了。
有道侣了不起啊!
躲在暗处暗中观察的四人一脸没眼看地捂住自己的脸,他们纯情的少主啊……
“当然不可以,”叶岁奇怪地看他一眼,皱着眉道,“你是觉得我一辈子都会很弱吗?”
沈星碎:……
众人:……
本来觉得自家少主已经够纯情了的四人:……
沈星碎百口莫辩,自己又支支吾吾说不清原因,最后自己还生了闷气,不情不愿地走到一边。
玄冰从叶岁的空间出来,化作原型,巨大的一只湛蓝乌龟凌空出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是玄武!”众人惊喜地看着那只巨大的乌龟,这是他们风云大陆的守护神兽玄武啊!
御兽域的弟子们俱是神色凝重,他们之中魔兽等级最高的不过也是即将突破圣兽级别的魔兽。
怎么跟人家比啊!
他们神色莫名地对视一眼,眼神中流转着只有他们知道的讯息,几个眼神来回,他们坚定地点了一下头。
只见他们突然站成了一个圆形的队形,嘴里念念有词。
而莉娅和利司则站在一旁,嘴角勾着一抹幸灾乐祸的笑,好整以暇地看着这边。
叶岁警惕地问空间内的灵晴晴,“晴晴,御兽域这些人是在干什么?”
灵晴晴是继承了上万年枫灵的记忆,作为一个行走的百科全书,即使是小小的御兽域的细微消息,她也能知道得一清二楚,更别说他们正在施展的,是御兽域的独家武技——【臣服】了。
“岁岁姐姐,他们是要驯服玄冰哥哥哦。”灵晴晴道。
“驯服?一个被契约了的神兽也能被其他驭兽师驯服吗?”叶岁疑惑不解道。
被契约了的魔兽本就只会听从自己主人的话,尤其等级越高越有自己的意志,也就更听主人的话,怎么可以被其他驭兽师驯服呢?
更别提玄冰还是个神兽。
“可以是可以,不过这些驭兽师太弱了,他们的武技对玄冰哥哥一点作用都没有。”灵晴晴愤愤不平。
谁让他们欺负岁岁姐姐,哼!
“也就是说,一个顶级的驭兽师——是真的可能达到驯服别人的契约兽的?”叶岁若有所思。
灵晴晴没有听到叶岁的这句话,而是接着说道,“这是御兽域的独家武技——【臣服】,顾名思义,就是让魔兽臣服的意思,但是对于魔兽哥哥姐姐们来说,这个武技是十分丧尽天良的。”
“丧尽天良?”
“对啊,魔兽哥哥姐姐们不想背叛自己的主人,就会反抗,可是这种武技时会侵入它们的精神海,不断地凌虐它们,直到它们屈服。”
“可是它们屈服了也就意味着背叛它们的主人,背叛了契约法则,是会遭法则反噬的,轻则魔化,严重的会死亡。”
“这种办法也只有在万年之前我们魔族对待战俘才会用的,没想到如今居然沦落到给这些人用了!”灵晴晴一张小脸上充满了不满。
叶岁一惊,“那玄冰!”
灵晴晴连忙安抚道,“岁岁姐姐不要紧张,”灵晴晴看了一眼外面的那些围成个圈的弟子们,撇撇嘴轻哼了一声,“这些人都太弱了,一丝精神力都进不去我玄冰哥哥的精神海,当然也对玄冰哥哥不起作用喽。”
果不其然,玄冰懒懒地撑着眼皮,看那些御兽域的弟子们神神叨叨地念了老半天,有些无聊地打了打哈欠。
御兽域的弟子们:……
叶岁也放下来,很有耐心地等他们。
御兽域其中一名弟子盯着人群的视线,感到了巨大的压力,额头不禁冒出了细汗,有些撑不住气了,“师兄……”他忍不住唤了声他旁边的师兄。
那名师兄瞪了他一眼,“东文,你给我沉住气!”
东文只好强迫自己定了定神,重新颤颤巍巍念起臣服的口诀。
他只是御兽域的学院中一名很普通的弟子,这次只是侥幸才被选中,其实他的修为比起师兄们还是差很多很多。
说实在的,他一点也不喜欢【臣服】,对待魔兽应该要用自己的心去与它沟通,怎么可以用凌虐精神力这么粗暴的办法来折磨它们呢?
可是,【臣服】是他们大陆的武者每个人都要学的,阿娘曾说,有几十年前有几名桀骜不驯的驭兽师,不愿意甚至反对学【臣服】,结果被认定为反叛者,被当众活活绞死。
当阿娘听到他有不学【臣服】的想法时,阿娘大惊失色,强逼他跪在自己列祖列宗的牌位前,要他这辈子都不能再说出和做出这种离经叛道的想法。
可是他不明白,为什么想善待魔兽,不想伤害它们就算离经叛道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有几个围观群众甚至忍不住打了打哈欠。
打哈欠是会传染的,那几名围观群众身边的人也忍不住打了哈欠,结果人群中就跟传染了瘟疫一样哈欠连天。
叶岁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甚至东文几人也打了哈欠。
他旁边的师兄狠狠打了一下他的头,恨铁不成钢,“你干什么!”
东文委委屈屈地说,“我忍不住嘛。”
“哪里那么容易忍不……”他还没说完,自己就打了个哈欠。
师兄:……
东文趁机油嘴滑舌,“是吧师兄,打哈欠传染这种东西是控制不住的。”
叶岁走到庞大的玄冰旁,抬起头看向玄冰,她在玄冰面前甚至没有它的指甲盖大,仿佛玄冰一吸气,叶岁就会整个人被他卷入腹中。
玄冰则温驯地低下头,凑到叶岁的脚边,它仿佛一个骑士,遇到了自己的公主,就会心甘情愿地低下自己的头颅。
叶岁心疼地摸了摸玄冰的头,“累了?”
玄冰懒懒地点点头,自从它受伤以后,就越来越感到疲惫了。
叶岁一个拂袖,把玄冰收回了空间内,巨大的湛蓝色乌龟倏然当着众人的面消失。
“嘶——叶岁把玄武收回去了”众人惊呼。
“难道她要单挑这些武者们和他们的契约魔兽吗?!”
“你们别忘了,除去拥有玄武神兽这个光环,她还会使刀和斧——还是个术士!”
“我觉得她不用玄武,不用刀也不用斧就能把对面的头盖骨都揭下来了。”有人窃窃道。
“它累了。”叶岁淡淡地解释道。
可是在众人和那些御兽域的弟子们听着就把她的话自动翻译为:
你们一直叨叨叨地念经把我的玄武都念困了!
众人:……不愧是你
御兽域弟子:……这未免也太羞辱人了吧!!
有一位弟子脸涨得通红,忍不住道,“你这也太羞辱人了吧,就算、就算我们修炼不精,你也不可以这样吧!”
叶岁:???
“我怎么了?”她一头雾水。
不理这些奇奇怪怪的人,叶岁的手向上展开,沈星碎送给她的那根墨黑色的骨萧。
几乎是同一时刻,那些本来因玄冰的离开而起身的魔兽,此时又被一股威压强行压了下去。
魔兽们:……
甚至它们匍匐得更低了,整个兽身都在剧烈地发抖。
因为玄冰的威压是温和,如同和风细雨的,而这支骨萧的威压是霸道,如同狂风骤雨的。
叶岁将萧抵在嘴边,一阵风吹过,她微微闭眼,仿佛下一秒就会随着这阵风而去,带着虚无缥缈的破碎美感。
众人不自觉地屏住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