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蔷看看门口,花嬷嬷和吴芳正努力透过门缝观察屋里情形。
得把她们支开才行。司蔷眼波一转,轻轻走到门外。
“怎样?吃了吗?”两人齐齐问道。
“正吃着。”
“真有你的。”二人皆松了口气。
司蔷低声道:“花嬷嬷、吴司膳,这儿奴婢可以搞定,你们有事就去忙吧,等会儿娘娘吃好了,我把食盒送回去。”
“好好好,你好生照顾着。”
花嬷嬷和吴芳走后,司蔷马上进屋,关紧门窗。
苏云恢复正常,说道:“小蔷,你可回来了,昨天杨姑娘来过,说要我配合,莫不是那件事有了进展?”
昨天下午,杨依借着收衣衫的机会,来到冷翠宫,跟苏云说,让她今晚和明天早上都不要吃膳房送来的吃食,装作茶饭不思的样子,并且要透露出是膳房的饭菜不好,暗示花嬷嬷要去找吴芳解决,这样,司蔷才能有机会再进到冷宫来。
正说话间,有人在外边敲响了院门,是杨依来了,假装来收衣衫。
随便袋装活物,司蔷没法办到,杨依有法术,昨晚已经将风珏装了进去,现在也要杨依帮忙放出来。
“娘娘,我们把你想见的人带来了。您看。”司蔷将随便袋口打开,杨依施展法术,念了个诀,袋口一道白光闪现,白光慢慢消失,出现一个人。
“珏儿?”
“娘。”
“娘在这儿。”苏云热泪满眶。
“娘。”风珏又喊了一声,上前一步。
苏云上前一步,张开双臂,抱住了他。母子相拥而泣。
哭过一阵,苏云抚着儿子的脸,哭着笑道:“不哭了,应该高兴才是。”
“见到娘亲,孩儿很高兴。”
“这些年,苦了你了。”苏云眼含辛酸泪,很是自责。
“陆大哥对我很好,教我读书写字习武。”风珏也露出笑容。
想到儿子的命运,苏云心情沉重,自责不已,再加上风珏极想知道自己为何如何,她便把当年先帝与赫连拓相争之事一一说了。
末了,她自责痛心地道:“都是我不好,没保护好珏儿。”
风珏忙宽慰:“娘,我现在挺好的。我现在能控制一些妖力。”
“真的?”苏云看到了一丝希望。
“当真。陆大哥教了我许多法子,我感觉到,有慢慢将妖力融会贯通。”
司蔷也跟着安慰:“对啊,说不定小皇子自己就把赫连拓的千年功力消化,为自己所用,到时候会变得非常厉害。”
“小皇子为何要生活在竹林里?”杨依问道。
“竹林里清净,人迹罕至,适合修炼。而且,珏儿每逢十五月圆之夜就会……”苏云哽咽了一下。
风珏接过话道:“就是你看到的那样,那里靠近地牢,有了那间铜墙铁壁的屋子,我变身之后,就不会乱跑,不会伤及无辜。”
苏云想到儿子饱受妖力折磨之苦,掩面垂泪,悲伤不已。
司蔷缓和一下气氛,笑道:“好不容易见面,应该高兴才对。”
苏云抹了抹眼泪,挤出笑容,道:“是啊,这些年,我们母子二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应该高高兴兴才是。”
“光顾着聊天,饭菜都凉了。”
“是是,珏儿饿了吧,快吃,娘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娘,孩儿不饿,娘吃。”
“你们别让来让去,一块儿吃。”司蔷从随便袋里拿出一套碗筷摆到桌上。“边吃边聊,我和依依去外边守着。”
“难为司蔷姑娘想得周到。”苏云一阵感动。
司蔷向杨依使了个眼色,杨依会意,两人手拉手退到了院子里,留下母子二人在屋里。
苏云夹了块排骨放到风珏碗里,慈爱地道:“多吃点。”
风珏也给苏云夹了块鸡肉,道:“娘也吃。”
“嗯。娘吃。”苏云咬了一口,都是幸福的味道。“真好吃。”
“好,娘吃。”
十三年了,苏云第一次感觉到儿子在身边的幸福,风珏第一次感觉母亲的爱如此的真实。
屋外。为方便观察是否有人来,司蔷和杨依坐到院门旁边的大树下。
司蔷感慨道:“明明离得这样进,母子却不能见面,真是可怜。”
“今晚就送他回去,要一起去才行。”
“自然。”
毕竟,竹林才是最安全的,他身份特殊,若是被歹人发现其存在,或者被陛下知道,指不定会掀起什么风雨。
几人商议已定,先由司蔷带风珏出宫,入夜再由司蔷和杨依送回竹林。
正说话间,门外传来了花嬷嬷与吴芳的声音。
司蔷杨依忙冲进屋里,有人来了,不能久留,气氛紧张起来。
苏云不舍,拉住风珏的手,叮咛嘱咐:“珏儿,跟姐姐们出去,回竹林,照顾好自己,听你陆大哥的话。”
“孩儿听娘的话。娘保重身体,按时吃饭,好好休息。”
“好,娘一定好好的,等我们母子团圆。”
正说间,花嬷嬷和吴芳已经到了院子里。
“温柔姐姐,麻烦你了。”风珏做好了准你。
苏云仍是紧紧握住风珏的手。
“得罪了。”杨依急忙施法将风珏装进了百宝袋里。
苏云的手握着虚空,阵阵失落,茫然不舍。杨依觉得自己是个坏人,拆散了母子团聚,“娘娘,对不住。”
“没,你做得很对。”苏云回过神来。
杨依闪到耳房里,提了恭桶出来。苏云怕被人看出哭过,忙转过脸,抱起枕头,倚在床边,装着哄孩子入睡。司蔷则急忙收把风珏用过的碗筷收到随便袋里,打开屋门,把杨依让出去。
花嬷嬷走到门槛外,敲了敲门,恭恭敬敬地道:“娘娘都吃过了?”
“吃了。”司蔷乖巧地答道。
吴芳低声问道:“有没有跟娘娘说,以后也要吃饭?”
“说过了。”司蔷想苏云道,“娘娘,以后要吃饭,孩子才会长大,好不好?”
“好,吃饭,好好吃饭,每天吃饭。”苏云背对着她们连连答应。
花嬷嬷和吴芳对司蔷竖起大拇指。花嬷嬷道:“哎呦,就怕小丫头一走,娘娘又不吃了。”
“不会的,要不您再去拿些东西来,给娘娘吃?甜品,水果之类的。”
“得咧。我这就去。”吴芳殷勤地又去了。
苏云吩咐道:“花嬷嬷,辛苦去领些竹子来,在院里种上。”
“好,好好,奴婢这就去。”花嬷嬷心里嘀咕,为何突然要种竹子,但是好歹会提要求了,神志肯定是清醒的,不敢怠慢,马上去办。
苏云拉住司蔷的手道:“小蔷,拜托你个事儿。”
“娘娘,您说。”
“我想你把珏儿带走。”
“为何?”
“你有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传言,说是先帝本来是要把帝位传给珏儿的,因此给他取了珏名字。”
“听说过。”
“珏儿能活到现在,全因先帝驾崩时留下口谕,要求陛下必须护珏儿周全。”
“很好啊。有陛下的保护,小皇子就安全了。”
“若你是当今陛下,会允许一个时刻威胁自己帝位的人活着吗?”
“您是说陛下要杀小皇子?”
“当今陛下眼里容不得沙子,珏儿的存在始终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我怕有一天,他会忍不住把珏儿杀了。”
“不会吧。小皇子是陛下的弟弟耶。”
“权力争斗,父子相杀的都有,兄弟手足血缘又算得了什么。”
也对,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手足相残,历史上也不是没有过。司蔷问道:“那娘娘您是打算?”
“如果有可能,可不可以请你把他带走,远离这个是非之地,让他去看看外边的世界,自由自在的。”
“您舍得?”
“舍得。”苏云明明很舍不得,但不得不放手,沉吟片刻,悲戚地道,“还有一件事情,珏儿身上的妖力若是化解不了,他活不过十八岁。”
“什么?”
“我想,在他生命最后几年里,可以自由自在,开心快乐些。”自身已深陷牢笼,兴许可以给孩子谋得一丝自由。
“娘娘,或许小皇子真可以将体内妖力化解,长命百岁。”
“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请你务必答应我这个请求。”
“可是,陛下会同意吗?”
“这个我会想办法。”苏云想了想,说道,“请你带句话给陆孟寅,请他务必来见我一次。”
“带话容易。但是,王爷被陛下软禁了,出不了门。”
“他若想来,自然来得了。再加一句,代我向清晏公主问好。”
“好,话我一定带到。”
花嬷嬷领了几名宫人,拿着锄头,带着住苗,来到院里,回了苏云,要在此处种上竹子。几名宫人干得热火朝天。
竹子种好后,司蔷没有理由再留在宫里,在苏云殷切的眼神中,离开了冷翡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