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阳宫。残烛燃尽。
一个高大身影坐在桌旁,只手抵住太阳穴,眼眸微闭,似在假寐。他动了动耳朵,听到有人靠近,便身形一闪,一道残影闪过,就已躺到床上。
窗外,一名当值太监悄无声息地接近,小心翼翼戳开窗纸,看到床上躺着两个人,一个是安王陆孟寅,另一个是昨晚送宵夜的小宫女。
果真如此!看到想看了的之后,太监轻手轻脚地走开。
陆孟寅缓缓睁开眼睛,刚想下床,不料啪的一声,脸被打了一巴掌,一条纤长的腿压到身上。仿佛被施了魔咒,他不动不敢动,屏气凝息,侧脸看着身边熟睡的人儿。
昨夜,司蔷趴在桌上,不知不觉睡着,陆孟寅把她抱到床上。
这一夜,他思绪万千,讶异于自己为何如此,而且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前几天夜里,也是趁她熟睡的时候,把她抱到床,看着她安然入睡的样子,就很让人心安。
少女熟睡的样子可爱极了,有七八分那个小姑娘的影子,就是手脚不安分,喜欢把脚搭在别人腿上,一会儿摸他脸,一会儿捏耳朵,一度把手伸进衣襟内。
坐没坐相,睡没睡姿,这样的野丫头,哪一点像姑娘家,一点都不矜持。不不不,绝对不可能。陆孟寅越想越觉得不像,剑眉不觉蹙起,几度想把她推开,可就是迟迟不动手。
司蔷睡得正香,被褥软软的,滑滑的,香香的,舒服极了,换个更舒服的姿势,把被褥抱得更紧,继续睡会儿。
被子手感真好,下意识揉捏了几下,柔软有弹性,不太对劲,感觉怪怪的。她有点清醒,艰难地睁开眼皮,朦胧之间,看到了某人的侧脸,手正放在某人脸上。
不是阿猫阿狗,正是陆孟寅。
方才揉捏的不是被褥,而是他的脸,抱着的不是被褥,而是他的身体,且一条腿搭在他的腰上。
什么情况?真是作死!
倒抽一口凉气,司蔷被自己的举动吓蒙圈了,逐渐清醒,心虚得不敢动,什么时候爬到床上的,完全没有印象,一定是太困了,见到舒服的地方就想躺。对对对,一定是这样。
不幸中的万幸,陆孟寅还未清醒,不然肯定要把她拉出去午门斩首。
她吓得半死,可大气不敢喘,小心翼翼地把手从他脸上拿开,把腿从他身上挪开,不弄出一点声响,只要神不知鬼不觉地下床去,就好了。
此时,她屏住呼吸,是一个头两个大,发现一个严峻的局面。
什么?为什么在里边?陆孟寅正躺着,如一座大山横亘在面前。这一刻,她感觉自己离床沿隔着万水千山,跨过去,比翻越千山万岭还难啊。
她轻轻调整呼吸,谨慎地坐起来,再慢慢站起来,轻轻抬腿,跨过陆孟寅的身体,在危险边沿试探,如履薄冰,注意看他的神情,没醒,成功了,就这样,再接再厉,又抬起一只脚,偏不巧他杵起了一直腿。她被他的膝盖绊了一下,身体失衡,摇摇晃晃,不受控制地倒下,直往他身上压去。
啊!她险些叫出声,出于强烈的求生欲,立即把嗓子眼封死,一个声音都不能发出。
千钧一发之际,她双手支撑着床板,身体凌空架在他身上,成功解除危机,可顾此失彼,嘴唇碰到了他的脸颊,实在的触感,她条件反射地立即撑直胳膊,极力往上挺。
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她努力调整呼吸。
避免不了的,头发垂在他脖子上,她侧头,头发又扫过那张棱角分明的脸。陆孟寅眼皮动了动,转过头来,正面朝上,正好与她面对面!
忽地,她的脑海里冒出个大胆的念头,黑色眼罩近在咫尺,他又睡着了,是不是可以趁机一看究竟?
念头转瞬即逝,她的胆子还没有肥到那种程度,敢在作死边缘试探,赶紧离开才是正事。
有种感觉,陆孟寅会随时睁开眼,用冷酷的眼神盯着她,说她勾引他,然后用一万零一种酷刑对付她。
千万别睁眼,千万别醒过来。
这样的姿势,怎么看都是暧昧,要是被发现,真是百口莫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得赶紧撤。
司蔷定了定神,苦苦支撑个,深吸一口气,轻呼一口气,不想吹到了对面脸上。
陆孟寅睫毛动了动。
要死,司蔷硬生生把气咽回了肚子,抿紧嘴唇。
“千万别醒过来,千万别醒过来,太上老君、玉皇大帝、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保佑,如来佛祖保佑,阿弥陀佛,耶稣上帝啊……”她在心中祈祷,把天上神佛都求了个遍,轻轻地把身子侧到一边,拿上一只手,终于到了床沿一边。
她刚穿上鞋子,轻手轻脚地远离床边就好了,才走出几步,背后传来一声冷哼。
被发现了?死了死了,司蔷吓得全身打了个激灵,缓缓转身,硬着头皮龇牙微笑。
陆孟寅侧躺着,凤眼微眯,神色淡然,似乎并无不悦。
看来并未察觉,谢天谢地。司蔷干笑两声,幸好脑筋转得飞快,伸伸懒腰,打了个哈哈,“王爷,您终于醒啦,看您面色红润,精神抖擞,想来毒已经解了,身体已无大碍。不枉我趴在桌子上睡了一夜。”又特地摸摸后颈,锤锤后背,扭扭老腰,表示真的很不容易,确实在桌子上趴了一夜该有的表现。
“辛苦你了。”陆孟寅坐起来,神色如常,只是嘴角边挂着一缕微笑,像极了窗台照进来的晨曦,看起来心情真的不错。
“不客气,不客气。”司蔷暗暗舒了一口气,小心地瞟了他一眼,发现他两只耳朵红红的,莫不是方才被我捏的?
她下意识地搓了搓手指,好像手感还不错。
“你救了本王,本王该好好感谢你。”陆孟寅已经来到她身旁。
她心虚地连连后退,“不用,不客气,应该的。王爷您比我忘了答应过我的,既往不咎就成。”像很多做了亏心事的人一样,想赶紧逃离作案现场,她亦是如此,“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陆孟寅鼻子里“嗯”一声。
得到许可,司蔷以最快速度溜走。他抬起手,摸了摸左脸颊,上面还有少女嘴唇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