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牌这件事,对于童鹿而言并不陌生。
往常过年的时候,琴姨家里来亲戚了,经常会叫她一块去凑凑热闹。偶尔有人想打牌,她也会被拉去凑手。
不过宋知北他们要玩的是扑克,童鹿会的玩法并不多,好在那帮兄弟都乐意迁就她,开始前还特意问了问她会什么玩法。
“斗地主和五十K都会一点,然后梭哈听说过规则,差不多明白怎么玩,但是没真的玩过。”
宋知北一听这个,一边洗牌一边道:“没事,你擅长什么咱们就玩什么,反正你那么聪明,玩什么估计我们都玩不过你。”
童鹿有点不好意思,她知道他们是在照顾自己,想了想,她往旁边凑了凑,小声对程宴说:“程宴哥,不然你来吧。”
程宴没太当回事儿,只漫不经心的回她:“你先和他们玩两把,热闹热闹,等会儿累了我再替你。”
他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压低嗓音,就很正常的音量,旁边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宋知北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赶紧对童鹿说:“对啊,妹妹,你这还没开始玩呢,怎么就不想上了?嫌弃我们啊?”
童鹿连忙摆摆手,解释:“没有没有,我是怕我玩的话,你们会放不开……”
“那不能!”宋知北一脸的信誓旦旦,“放水这种事儿我们绝对不能干,你放心吧!”
话都说到这种程度了,童鹿怎么可能还推辞,她只好安静的坐在沙发上,等待发牌。
他们最后定的玩法,是五十K,这种扑克的玩法和平时最简单的那种扑克玩法,其实差别不大,出牌顺序是红桃三先出,然后单张管单张,双牌管双牌,大小顺序依次是从三四五到qKA,2是单牌最大。之后就是顺子和炸弹了,而这种玩法里的炸弹是由五十K组成的,就是说这三张牌单独的时候只是普通的牌,但是组合在一起,就可以变成大牌。
然后规则就是大家依次出牌,谁先把手里的牌出没,谁就算胜利。
童鹿其实觉得这种玩法挺简单好懂的,但奈何她手气实在是差,玩了几轮下来,愣是一把五十K的炸弹都没组到过,不止如此,她抓到手里的牌还甚至都是小张,用琴姨以前在牌桌上的话讲,就是连个带人的都没有。
她输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而对面宋知北他们也赢得有点不安了。
其实他们之所以拉着童鹿玩,完全是因为想让小姑娘和他们熟悉熟悉,方便以后再见面的时候,气氛不像今天一开始时那么尴尬。
程宴难得有了认定的姑娘,所以童鹿在他们心里,就是未来的小嫂子。
他们想让她融入他们这个圈子,更想让她待得舒服。
可现在这…………
这一连让人家小姑娘输了七八把牌!这他妈谁还能舒服啊!!
后来又输了一把,宋知北都有点急了。他踢了一脚旁边最后逮到童鹿的那个兄弟,骂人家。
“你他妈是不是出老千了你?一把憋牌还能把人家小姑娘赢了?”
那个兄弟也很冤,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宋知北他们拉着童鹿玩牌的目的,他也想放水啊,但是他从手里最小的黑5出到了红J,甚至一个炸弹都留手里没有出!可童鹿那头就是活生生的,一张也要不上啊!
童鹿这会儿手里确实只余下一张牌,按理说再怎么样她应该也能走得了的。
但怪就怪在,她手里剩下的……
是一张方片3。
全场最小的牌,就算对面放水也出不去的牌。
那位把炸弹都留到手里的兄弟很绝望,童鹿也很绝望。
她有点受不了了,转头看了看程宴。
“程宴哥,不然还是你来吧?”
“不用。”程宴往她那边靠了靠,“你继续玩,我这次帮你看着。”
宋知北一听这个,顿时眼前一亮。
“对啊!让程宴帮你瞄着就行了啊!我跟你说妹妹,你别看你程宴哥平时一本正经的,但是在牌桌上,他还真没服过谁!一副死牌在他手里,都能给你盘活了!”
程宴眉眼间全是慵懒笑意,拿起身前的火机往他身上一扔。
“行了,别废话了,赶紧发牌吧。”
话说完,他抬起一条手臂放到了童鹿身后的沙发背上,身子半倾,整个人从侧面看,像是将女孩子从背后搂住了一样,姿态亲密,且占有欲十足。
可是当事人却完全没有感觉到什么,只是觉得他坐在了自己旁边,凑过来在替她看牌。
后来那把牌,运气依旧不好。
童鹿抓到的全是三四五这样很小很小的牌张,并且连顺子都没有,更别提炸弹了。
她有些绝望的往程宴这边看了一眼,眼神里全是无助。
“你看,一直就是这样的牌。”
“没事。”
程宴的眼神没从她手中的牌上离开,身子却又往前靠了靠,整张脸都凑到了童鹿旁边。
他这个动作做的极其自然,并不会让人感觉出任何暧昧气氛,童鹿还没反应过来,耳边就低低的响起了他低沉悦耳的声音——
“先出对3。”
后面的几分钟里,程宴一直是这个姿势,从童鹿手里抽牌往外出。
他声音本就低沉磁性,这会儿贴在她耳边出声,她更是感觉被他挨着的这半边身子,酥酥麻麻的,说不出来的痒。
后来也果然如宋知北所言,一把稳输的牌被程宴盘活了。
童鹿眼看着手里最后一双10扔出去,她成了第一个“扛旗”的赢家。
宋知北手里还一堆破烂呢,但这会儿见她赢了,似乎比自己赢了还兴奋。
“你看看,妹妹,我说了吧!程宴这家伙真的很牛!快快快,再来一把,让他帮你把之前那些仇全报了!”
童鹿这会儿有些心不在焉,听了他的话也只是象征性的笑了笑。
而就在这时,墙上挂着的大衣里面,忽然响起一阵铃声。
她眼睛亮了亮,回头看了一眼程宴。
“是我的手机!程宴哥,我先去接下电话。”
程宴“嗯”了一声,然后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腾出了一些出去的位置。
后来童鹿拿着手机去角落那边接电话,这头的众兄弟们见她没有回来的意思,一下子就炸开了锅。
“卧槽,程宴我还当你是什么好人呢!你这他妈刚刚都把小姑娘撩什么样了?一把牌打下来,她脸都红的跟苹果似的了!”
“就是啊,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他妈这么狗呢?!说得倒是挺冠冕堂皇的,什么慢慢来,结果你这叫慢慢来吗?!你他妈这叫温水煮青蛙!”
“人家小姑娘遇着你这么个老狗,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估计等她哪天掉到你设的套里面,还得疑惑是怎么掉进去的呢!”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低声谴责着程宴刚刚的行为,他却丝毫不以为意,淡淡的回。
“我怎么了?”
“我靠!你还好意思问你怎么了?你他妈都快贴人家姑娘身上了!你说你怎么了?!”
程宴漫不经心的了着眼皮,说:“那不是还没贴上吗?”
“……”
兄弟们都是一阵沉默,后来也不知道是谁在那头默默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这脸皮厚度,真乃吾辈楷模。”
“知道是楷模就多学着点。”程宴懒洋洋的笑了笑,又问,“你们他妈到底还玩不玩?”
玩!怎么可能不玩!
之前一直顾忌着童鹿在,上场的几个兄弟根本没好好玩,这会儿只剩下程宴自己了,他们肯定要把之前憋屈的那股劲发泄出去。
“你等着吧,今晚我们几个一定要让你再换几摞筹码!”
程宴一边摸牌一边冷笑,言语中带着淡淡的不屑:“那你不如去做梦,这个来得还比较快。”
“……”
童鹿这通电话大概接了十几分钟,是琴姨打来的,老湘家刚刚才打烊,她一直惦记着童鹿,关了店之后就马上打电话过来问问她怎么样了。
童鹿一直在说她没事,但是琴姨却不相信,一直交代着她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马上去看医生。
后来听到童鹿一再保证,琴姨才稍稍放心了些,又嘱咐她了一些事,然后挂了电话。
童鹿在这边暗暗松了一口气,她下意识的转头往那边看过去,刚刚的牌局又组起来了,程宴也坐上了她的位置。
他身子懒懒往旁一倚,一根刚点燃的香烟咬在嘴边。
和平日在公司时的清冷犀利不同,此刻的程宴是松弛的,愉悦的,昏暗暧昧的气氛灯从头上罩下来,他的脸明明暗暗的,说不出的英俊,周身也多了一丝慵懒的浪子气息。
童鹿想起了接电话前,两个人挨着时的样子。
虽然他当时的动作并不轻佻,也并没有任何真正接触到她的地方,可童鹿就是隐隐感觉到了一丝暧昧。
这种感觉让她有点崩溃。
她不知道自己最近是怎么了,明明程宴并没有表示过什么,可她却总是控制不住的往别的方向去瞎想。
她捂住有些发烫的双颊,转过身,朝着没人看得见的地方,狠狠吁了一口气。
-
程宴的牌技是非常好的,在这群兄弟中间,可以说是无敌的存在。
他比他们都聪明,记忆力好,脑子转得也快,一般记牌算牌之类的,对他来说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当然也不排除他运气贼差的情况,但是这种时候真的少之又少,一般就像童鹿今天那样的小牌,他也能云淡风轻的把局势扭转开。
所以他上场打了几把之后,跟着一起玩的几个兄弟就痛苦的哀嚎起来。
“我他妈这张贱嘴,我刚才怎么就嘟囔着陪小姑娘玩还不如被程宴虐呢,我他妈纯纯有病!”
“你有病?我才更有病!上次玩牌我直接输了他一辆玛莎,这次居然还不长记性!还敢跟他玩!”
“行了,我算看明白了,以后他再带人来,咱们也不用手下留情了,反正小姑娘输得,他事后都能替她赢回去,用得着咱们操心吗?”
“就是就是!”
程宴被他们逗乐了,眉眼含着懒笑的看着他们。
“瞅你们那点出息。”
说完,对方一直坐着看热闹的曲逸扬,忽然叫了他一下。
“程宴。”
曲逸扬边说边朝那边努了努下巴,程宴脸上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就那样转过头。
靠近包厢阳台那边的角落里,童鹿侧靠在沙发上像是睡着了,她手里握着手机,脑袋轻靠着沙发背,双眼轻合。
周围的兄弟都一起跟着看了一眼,瞧见这情况,大家很自觉的都把声音放轻。
宋知北这时小声说:“里头有一个小休息间,程宴,你先抱她去里面睡会儿吧。”
程宴没出声,但是动作已经代替了回应。
他站起身无声走到童鹿身边,定定的看了她两三秒,接着俯下身。
在程宴将童鹿抱起来的那几秒钟里,兄弟团这头传来了好多声“啧啧”的动静。大家小声讨论着——
“啧,有些事不服是真不行,程宴比普通人聪明这事儿,不仅从能力和牌技上能看出来,就连对着女孩子,他也比一般人学得快啊!单说他公主抱人家,还知道先把小姑娘的手搭到他脖子这事儿,在座的第一次谁知道?啊?我就问!谁!知!道!”
有人听见他说这话,小声的发出了质疑:“谁能保证他就真的是第一次啊?万一他背着我们谈过呢?”
“卧槽,你说他背着我们又开了一家公司我信,你说他背着我们谈恋爱?算了吧,这事儿对于他,比再开一家能和c世界比肩的公司还难。”
那人还有些不服,还想继续反驳,正巧这时程宴抱着童鹿从他们这边经过,听见他们出声,眉头一皱,轻轻踢了一脚他们坐着的沙发。
“小声点,别把她吵醒了。”
“……”
大家一瞬间又无语又不敢再出什么动静,直到程宴抱着人进了休息间,之前说话的那个人才敢再开口。
“这回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笃定,他以前肯定没谈过了吧?”
因为程宴这个人啊,他他妈只懂搞纯爱!
对于他而言,要么不开始,要么就干脆一辈子。
就他这样的情况,如果以前真的谈了,可能分手再换成现在这姑娘吗?
他就跟黑夜中潜伏的狼似的,但凡被他看中的,不管是生意还是人,都很难再逃脱他的掌心。
-
程宴再出来,几个兄弟已经另外组局,重新玩起来了。
他乐得轻松,也没搭理他们,径直走过去从茶几上随便捞了一盒烟,起身准备去阳台抽一根。
现在差不多已经凌晨三四点了,外头的天还是暗漆漆的,头顶星零的有几颗星子,月亮像被纱遮着一样,光影朦胧。
程宴偏头点着烟的功夫,曲逸扬就过来了。
一阵冷风恰巧这时吹过,他冷得裹了一下身上单薄的衣服。
“草,这外头也太冷了,你抽个烟还非得出来抽干嘛?”
程宴咬着烟轻瞥了他一眼,半垂的眼皮下漫出来的神色有些清冽。
“没人让你出来。”
曲逸扬“啧”了一声,朝他看过去。
“就你这狗性格,我能忍着和你共事这么多年,我都有点佩服我自己了。”
程宴轻笑着弹弹烟灰,没再出声。
曲逸扬从他扔到旁边的烟盒里抽出了一根烟,点燃之后,扬着头朝夜空中吐了口烟圈。
“我们今天刚来这边的时候,碰见方晴和你家实习生的那个小室友了。方晴不用说,倒是另外那个女孩子挺让人意外的,来了我们这很快就和宋知北那帮人打成一片了。后来宋知北听说了她也认识你,就张罗着要给你打电话,让你也过来。”
他这话题起得毫无征兆,但是程宴却没多意外。
“嗯,然后呢?”
“然后?”曲逸扬咬着烟转过身,大咧咧的往阳台上的栏杆一靠,“然后就被那姑娘拦住了呗。”
杨佳拦着他们,不让他们给程宴打电话时,曲逸扬还挺意外的。
他一开始只觉得这姑娘挺爽朗大方的,但也没想过她能这么自来熟啊,他们合计着给自己兄弟打个电话,怎么她还在那头拦上了?
但后来人家一句话,直接就让他们停了动作。
“她说,不出意外的话,童鹿现在应该是和你在一起,我们如果不想打扰到你们的话,就别打那通电话。”
程宴听见他的话时,眸底出现了一丝细微的波动。
他转头看向曲逸扬,虽然没出声,但是曲逸扬已经明白了他想说什么。
“意外吧?我们当时也挺意外的!所以后来,我们就问她是不是知道点什么。”曲逸扬笑着弹了下烟灰,“你猜人家姑娘怎么说的?”
“嗯?”
“人家看着我们,忽然就莫名奇妙的来了一句,‘没猜错的话,那位大佬应该是喜欢我们鹿鹿吧?’”
程宴夹着烟的手指忽然一顿,原本已经垂下去的眸子,又重新抬了起来。
曲逸扬没管他是什么反应,“啧啧”两声,再开口时,语气有些夸张。
“你看看!你看看!你这司马昭之心已经人尽皆知了啊!人家小姑娘的舍友没见过你几面呢,都看得明明白白的了!”
程宴听了这些,心里也稍感意外。
他现在很确定,童鹿一定还没把自己平日里的举动往男女关系上想,说不定他做得一些事和说得一些话,她就算觉得不那么正常,也会按照正常的方向去理解。
那既然如此,她的朋友又会是怎么猜到他的心思的呢?难道对方仅凭童鹿口述的一些事情吗?
程宴沉默了好半晌,手里的烟都见底了,才又问了一句。
“然后呢?”
“然后就一直聊你两的事儿呗。不过那个小舍友后来也说了,虽然童鹿一直没把你们的关系往歪了想,可是她心里应该也不是完全没有你,只不过是现在还没意识到而已。”
程宴原本想续一根烟,听见曲逸扬的话,他整个人都顿住了。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童鹿现在个人对你,可能觉得你还只是一个单纯的偶像,是她崇拜的人,也是曾经帮助过她很多次,教会了她很多东西的人。但是在那个小舍友眼里,就根本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曲逸扬说完这番话,靠着栏杆狠吸了口烟,接着说:“她今天是给你送了一个平安符吧,送给你的时候,她也没和你说那符是怎么得来的吧?”
他说话时,脑海中还能想到杨佳在聊起这件事时,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
心疼,着急,还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她那个朋友说,她给你的那个符,是她顶着今天这零下十五六度的气温,跪在蒲团上,一笔一画抄经,整整抄了十几个小时,从天亮抄到天黑,抄得双腿没了知觉,手也冻出了毛病……才得来的。”
曲逸扬的话,每个字都像是有千斤重一样,狠狠砸在了程宴心头。
他平日里很少有思绪混乱的时候,但现在听了曲逸扬说的,他感觉整个脑子都是乱的。
眼前仿佛出现了少女跪在蒲团上虔诚抄经的场景,他见过她想做成一件事情时,专注认真的模样。所以那会儿她脸上的神情,也不难想象。
所以她手上的冻疮是这么来的,对吗?
这就是她之前,一直支吾着,不敢和他说实话的原因,对吗?
曲逸扬见他一直没出声,也大概猜出了他在想什么。
他在程宴旁边抽完了最后一口烟,接着叹了叹:“虽然我知道你肯定是认真的,但是人家小闺蜜也还是让我给你转达了一番话。她说,童鹿虽然平时话不多,但是她用心做得事却一件也没少。你呢,如果是认真的,那最好。可如果你只是想短暂的喜欢她一阵子,没想过长久发展的话,那无论你想干什么,最好都就此打住,别再招惹童鹿。”
-
冬天凌晨的风很凉,但是程宴却丝毫没有察觉一样。
他定定的站在包厢外的阳台上,背对着房间这边,耳边还回响着刚刚曲逸扬说过的那些话。
“人家的小姐妹好像挺替童鹿打抱不平的,她那意思是你认真的话就皆大欢喜,但是你如果只是想玩玩,那童鹿不是你能招惹的人。”
他手里还燃着之前刚续上,但是一直没往嘴边再递的烟。
这会儿烟已经燃到了尽头,烟头上的猩红火点紧贴着指尖边缘,隔了许久,程宴才忽然察觉到被烫,后知后觉的回过神。
他把烟头按灭在烟缸里,这时,身后忽然有人喊了他一声
“程宴。”
程宴没什么表情的回过头,转过身时,看见曲逸扬正努着下巴往一处使着眼色。
他下意识看过去,发现是童鹿醒了。
他迈开长腿重新回到包厢内,径直走到童鹿跟前。
“醒了?”他低着头,垂眸看她,问。
童鹿只点点头,没有出声。
程宴含糊的“嗯”了一声,又道:“那走吧,送你回去。”
这一次,那帮弟兄谁都没再拦着。
他们似乎也察觉出了程宴情绪上有些不对,大家除了简单的道别外,谁都没有出声。
从会所出来时,已经快五点了。
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了泛蓝的迹象,空气还是冷的,轻轻拂过之后,裹在大衣里面的身子还是不由得打出寒颤。
会所的人替他们将车开了过来,程宴依旧像来时那样,替童鹿把车门打开,又给她系好了安全带。
只不过这一次,他很安静,一句话也没有说,一个多余的动作也没有做。
童鹿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后来车子驶入马路之后,她小心的问了他一句。
“程宴哥,你不开心吗?”
其实刚睡醒的那会儿,她走出来,看到他一个人独自站在阳台时的背影,就隐隐感觉到了他周身的低沉感。
那一刻的他,好像灵魂都是向下坠的,他站在无边无际的黑夜前,整个人似乎都要融到了黑暗里。
后来他转身走向自己,很寻常的和她说话,童鹿还以为之前那个瞬间,是自己才睡醒才有的错觉。
可是现在出了会所,又上了车,他周身的那种低沉气息就又渐渐突显了。
程宴像是也没打算掩饰什么,听到她的话时,方向盘向左打了一圈,车子在马路上回转调头开到另一个路口。
片刻,他目光淡淡的看着前方,轻声问:“这么明显吗?”
童鹿抿抿唇,抬眼看他,“嗯,有一点。”
“嗯。”
程宴“嗯”了一声之后,没立马再回她,他顿住许久,才又出声。
“也不是不开心,只是在认真的思考一些问题。”
这话其实已经等同于“我现在不想说”这几个字了,童鹿听得出他的意思,也没再继续追着问。
“那……不是不开心就好。”
后来也不知道程宴想到了什么,顺着她的话,忽然反问了她一句。
“那你呢?你昨天开心吗?”
昨天?
现在已经是一月一号的清晨了,他说的昨天,应该是指跨年夜吧?
之前的回忆在这一刻一股脑的全都涌进了童鹿脑袋里。
她想到了程宴的那些朋友陪着她玩牌的事,也想到了她去商场挑钱夹的场景,还有……
童鹿忽然笑了笑,脑海中想起了那枚平安符。
片刻,她对程宴说:“开心的!”
程宴在这边感受到了她的情绪,等红灯的三十几秒,他一直转头看着她。
小姑娘这会儿眼眸弯弯,眼睛笑得像两弯月牙一样。
或许是真的想到了好的回忆,她整个人看上去都是轻盈的,愉快的。
程宴不知道她在开心什么,只是在绿灯亮起前,才迟迟的回应了她之前的话。
“那就好。”
后来到了南大,程宴一路又沉默的将童鹿送到宿舍楼下。
童鹿和他告别之后,便转身想上楼。
就在这时,程宴却突然叫住了她。
“手上的伤,回去记得不要沾水,明天睡醒之后,喊你舍友帮你换药。”
童鹿乖乖的答:“好。”
“还有……”
程宴顿了顿,深邃的眸子盯着她许久,之后才再次开口。
“那个平安符,我会一直带在身上的。”
这话显然是童鹿没有意料到的,她先是惊讶的张了张嘴,片刻后,她反应过来,开心的冲着他又弯了弯眸子。
那一刻,她的眸底好像盛了万千星光一样,对着他,很高兴的样子——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