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声音在这时显得格外磁性低沉，轻飘飘的尾音上扬，莫名又有些性感。
童鹿感觉自己笨拙像一只木偶一样，明明听懂了他在说什么，也明白他的意思，可就是一句话也回不出来。脑袋像被什么东西灌满了一样，一点思考的空间也没给她留。
她一直不说话，程宴也没急。
他在那头像是又点了根烟，听筒里传来了火机滑轮摩擦的动静，童鹿脑海中瞬间就浮现出了他点烟的样子。
偏头，垂眼，轻薄的眼皮半搭着，火苗点亮小半张脸。
童鹿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沉默了多久，后来杨佳都在一旁急得跳脚时，她才低低的开口。
“热搜……是你买的吗？”
其实这个问题等同于废话，之前分开时他特意说的那些话，还有刚刚又说得礼物话题……这些种种无一不是在证明着，那条新闻就是程宴搞出来的。
但是童鹿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在她的想法里，调查组那边的人只要收到邮件能够仔细的看一遍，并且相信那些证据，再重新调查一番，就已经是很好很好的结果了。
可是现在热搜上的新闻，摆明了就是完全相信她给出来的调查思路，完全不保留的，按照她的想法去公开提告。
这件事，哪怕是她自己，都没办法完全相信自己的思路是对的。
可是程宴却相信了。
想到这里，她甚至没等程宴回应，便又急着加了一句：“你是看到我发的那些邮件了吧？你为什么直接就相信了？”
程宴在那边语气轻松，回：“我为什么不能直接相信？怎么？你那些证据难道是假的吗？”
童鹿这下彻底急了，不管不顾的喊了一声：“程宴！”
杨佳在旁边听着吓了一跳，抬眼看了她一眼。
程宴却像是更开心了似的，含着烟又说：“胆子大了啊，居然都敢直接喊我全名了？”
童鹿已经被他搞得没有办法了，“程宴哥，你能别再开玩笑了吗？我……我现在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你发给调查组的那些证据被采纳了，现在公司出了应对方案。”程宴语气懒洋洋的，顿了顿，又补充，“按照你的思路。”
童鹿再次陷入沉默当中，她垂着头，安静的站在那里，好半晌才回。
“所以，你是真的相信我，对吗？”
迟疑了很多天的话，犹豫了很久的问题，在这一刻终于被她问出了口。
虽然之前她确实好像在他的态度里看到了答案，可是如今再真真切切的看到了热搜上的新闻，她还是忍不住问了这个问题。
片刻，程宴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回她：“为什么不相信你？你曾经在公司里的付出我见过，你对这个行业的热忱和赤诚我也见过，所以你说说看，这样的情况下，我为什么要不相信你？”
童鹿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听见他这种反问似的肯定之后，她心里头像是有道闸门一下子打开了一样。
情绪瞬间从胸膛涌向鼻子和眼眶，再开口时，她声音都有些哑。
“程总，谢谢你。”
这是公事，她没按照之前那样改口叫他。
程宴听出了她声音的不对劲，悠长的叹了一口气。
“从被诬陷开始就一直没哭，现在事情要解决了，反而开始哭鼻子？”他声音里，带着不着痕迹的宠溺，“傻不傻？”
童鹿从来没有哪一个时刻，对程宴有着像现在这样浓烈的信任和依赖。
她这些天所有藏着的情绪像是有了发泄口一样，眼泪涮涮的往下流。
她哭得很小心，几乎是没有声音的，杨佳在旁边看见，心疼又慌乱的帮她拿着纸巾擦脸。
程宴在那头一直没有出声，好像是想等她哭完似的。后来感觉到她的情绪稳定一点后，他才又叹了口气。
“实习生，以后想哭的时候，不用忍。”
童鹿胡乱擦了一把脸，还有些嘴硬：“我没忍。”
“嗯。”程宴顺着她的话，夸她，“很棒。”
她有些受不了两个人现在这种气氛，总觉得自己要是再哭下去，程宴都可能开口哄她了。
童鹿稳了稳情绪，彻底将哭声收住。
程宴听出来她好像稳定了，笑着逗她：“就这么哭完了啊？”
“嗯，哭完了。”
“行，既然你哭完了，那我就跟你说件正经事。”
童鹿以为他要说和泄露事件相关的，下意识就认真的坐直了身子。
“好，你说。”
“就是……”程宴像故意卖关子似的，拉长声调，“我的圣诞礼物你都收了，你是不是也该意思意思回个礼？”
童鹿愣了愣，完全没想到他会说这个，一时不知该怎么回。
半晌，程宴含着笑意的声音再次传过来：“实习生，我可是个商人，赔本的买卖我不做。这几天你好好想想，怎么给我选个回礼吧。”
顿了顿，他语气漫不经心的再次开口：“这事我可是会一直记得的，你别想赖账。”
-
后来的三天时间里，c世界内部非常热闹。
据方晴和周末透露，童鹿自己调查出来的那些小公司在收到律师函后就不停托关系找人脉，想和c世界的高层对话。
但是收到的，却一直是c世界律师团队的回应。
律师团好像给了他们和解的条件，那就是要让他们供出这次校园项目泄露事件，真正的内鬼。
对方一开始还很犹豫的，但是后来c世界的律师团不断施压，不仅一直拿法律警告，甚至网上的热搜也一直没断。
对方公司的总法人不堪压力，最后也只能说了实话。
听周末说，警察来之前，公司里一丁点风吹草动也没有。
王姐虽然那两天状态确实不太好，但是她却也一直坚持着上班，像是要间接证明自己没有问题一样。
后来几名警察带着供词和证据去到部门时，王姐一下子就慌了。
她像是发疯了一样，一直大喊着事情和她没有关系！他们抓错人了！
那个时候的她丝毫形象也不顾，也不管身边是不是有警察在，不停的喊叫着，还失控的砸东西。
警察们多次警告，但是她像是一点也听不进去一样，崩溃的一直大闹。
后来没办法，警方那边进行了强制逮捕。
“她戴上手铐的时候，嘴里还不停骂你呢，说什么要不是你，她也不会落到这个下场，都怪你该死，明明该坐牢的是你……”
周末嘟囔完这些，又有些生气的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啊？你刚刚出事那会儿，我虽然也怀疑过她，但是我怎么也不敢确定，她真的就为了陷害你，拿咱们全部门几个月的心血去做这种事！我真是……我都不知道该说她坏还是蠢了！”
童鹿听到这些话，心里涌出无限的怅然感，她沉默着不知道该回些什么。
好在周末也没非得等着她回应，又说：“啊，对了，我今天看部门公告已经把你之前的停职消息撤回去了，估计这两天老蒋就会给你打电话，让你重新回来上班了！”
童鹿“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之后，她又自己安静的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
杨佳这时从外面回来，手里拎着两杯奶茶。看见童鹿坐在那发呆，拿起一杯奶茶往她的脸上贴了贴。
“傻坐着干什么呢？”
童鹿的思绪有些乱七八糟的，她下意识把杨佳手里的那杯奶茶接过去，低声问：“佳佳，你说如果当初我一开始就小心一点，现在事情的结果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杨佳有点没明白：“什么叫你一开始小心一点？你这是被恶意陷害啊，怎么小心？”
童鹿沉默半晌，然后摇了摇头。
“算了，都过去了，不想了。”
“这才对嘛！”杨佳转身把自己的那杯奶茶插上了吸管，“你与其在这纠结一些没用的事情，还不如想想该给那位大佬送什么礼物。圣诞节过去已经三天啦，你还没确定要给他买什么东西吗？”
一提到这个，童鹿更加犯难了。
“你不是一直在陪我选吗？”她表情有些沮丧，“几个大的商场都逛了，国际商都也去过了，但真的没有什么合适的东西啊……”
这话倒是不假的，杨佳这几天确实陪着童鹿一起把西城大大小小的商场都逛遍了，愣了一个合适的礼物也没选出来。
贵的奢侈品程宴肯定不缺，便宜的好玩的东西，他估计也看不上。
两人就东走西走的，甚至还把购物网站差不多都看了个遍，依旧是没有什么好的选择。
杨佳后来甚至都觉得，这事是程宴故意的。
他肯定是想让童鹿为难，让童鹿绞尽脑汁的想出一个非常特别的礼物送给他，然后不出意外的，这件事就会被童鹿一直记得。
如果真是这样，那杨佳绝对要对那位大佬竖起大拇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