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有一刻是凝固的。
童鹿僵硬的弯腰定在那里，耳边还是刚刚程宴带着调侃腔调的那句“你干嘛呢？”。
她一动也不敢动，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以这种非常诡异又不舒服的姿势，一直举着手里的袋子，甚至连眼睛都不敢抬。
程宴觉得好笑，他看小姑娘跟个雕塑似的僵在那，唇角不自觉的一抬。
“你就打算一直在我这撅着了？”
童鹿这才反应过来，她赶紧直起身，脸颊火辣辣的，没一会儿就羞的通红。
她是怎么想也没想到，自己来送个“谢礼”，最后会变成这样的情况。
之前怕敲门直接送，会被程宴误会自己想攀附讨好，这回好了……她这直接被当成神经病了吧！
童鹿绝望的快疯了，她双颊跟被火烤过了似的，又红又烫，眸子快垂到了地上，一眼都不敢抬起来。
程宴看出来小姑娘不好意思了，但是他也没多想，只以为她是在为刚刚的情况尴尬。
于是他又问：“你干嘛来了？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这是云城的特色小吃，我看到了就想给程总您带一份回来尝尝。”
童鹿小声回应，说完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也顾不上刚刚的还没散的情绪，连忙抬起头看他。
“程总，我只是想感谢您之前那次安慰我的事，就是在便利店门口那次……虽然您可能都已经忘了，但是这件事我一直记得，只不过一直找不到机会感谢你。”
她很认真很郑重的样子，“这次也真的就是想感谢你，绝对没有其他想法，也不是想用这个小东西……讨好你。”
程宴觉得这小姑娘在对着自己的时候，也太小心翼翼了，就是送个吃的，她居然解释这么一大堆。
“我知道你不是讨好，我又不是你的顶头上司，你就是讨好也应该讨好老蒋。”
他说完，狭长好看的眼眸低垂，眸光向底下一扫。
“凝花糕啊？听说挺好吃的，但我已经吃完晚饭了。”
程宴这话的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童鹿听得出来。
她捏紧了手里的袋子，有片刻失神，再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换上了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是吗？那我知道了程总，这份我就自己带回去吃了，打扰您了！”
她说完微微弯腰打了招呼想走，程宴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这小姑娘这会儿莫名其妙有点像一只倔强的……
鹌鹑。
虽然不知道这想法是怎么冒出来的，但他真的觉得越看越像。
隔了两三秒钟，他忽然又在背后叫住了她。
“你要是真的想感谢我……”
童鹿脚步不由顿住，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只见程宴下巴微微扬着，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隐在镜片下的眼皮轻了，漫不经心的模样——
“换个方法？”
……
所谓都换个方法，其实就是之前周末他们说的，出差期间还要被程宴拉着“加班”。
他刚刚本来出门也是想找个人来帮自己，没想到一开门就碰见了童鹿。他其实一开始不是想找她的，但是来都来了，她还说想谢谢他，那他拉着她干点活也没什么？
程宴本来以为自己把事情说出来之后，小姑娘会有点接受不了呢，毕竟假期出来参加学习活动已经很难受了，这大晚上还被拽着干活，谁听了都得受不了了。
可是哪想，她在听了他的话之后，十分利落的点点头，眼睛里还瞬间亮起了光，看起来很愿意的样子。
“可以的，程总，我可以！”
这会儿程宴都有些奇了，他稍微多看了她一眼，微微点头，“那跟我进来吧。”
程宴所住的房间和童鹿的差不多大，除了朝向不同之外，基本上房间内部结构摆设大致相同。
童鹿跟在程宴后面进去，目光控制不住的朝四周看了几眼。
沙发背上有随意搭落的西装外套，茶几上是两台笔记本电脑，除此之外，就只剩下立在角落里的行李箱和吧台上一份吃过的外卖。
其实童鹿以往除了报道和采访外，也听说过一些关于程宴的小道消息。有传闻他是某世家的公子哥，出生就是含着金钥匙，十分养尊处优。
但是就目前为止，童鹿所看见的程宴……倒是一点都不和什么大少爷搭边。
至少她见过他吃公司食堂，吃外卖，甚至还能随意找家便利店门口坐着……
这种情况，哪怕是一个白手起家都公司老总都很难做到吧，更别提是从小到大就娇惯富养出来的少爷。
童鹿正出神时，程宴脚步忽然就停了住。
“你现在要帮我做的事，就是……”
他转头看着她，想分配任务，哪想她瞧着有些走神。
程宴皱了皱眉，刚刚的话到嘴边又忽然一转，“你想什么呢？听见我说的了吗？”
童鹿这才回神，赶紧站直身子。
“抱歉，程总，我刚刚想了些别的事情。”
好在程宴没怎么在意，只是随意了了她一下，又说：“看见茶几上的左边那台电脑了吗？”
童鹿点点头。
“那里面有我刚做好的程序，你待会儿直接过去测一下速度，再找一找bug。”
童鹿连忙应声，说：“好，我知道了程总。”
她再没耽误时间，直接走到了茶几跟前，打开桌面上的东西。
然而下一秒，她却忽然有些迟疑了。
“这……这不是cRt那款手游吗？”
程宴不太在意，只随便点点头，“嗯。娱乐部那边的改版策划我一直不太满意，趁着这几天有空就自己改一下。”
他话说的很轻易的模样，但童鹿心里却有些触动。
之前在科技展上，那个在「c世界」展厅外挑衅的男生，曾经说过程宴作为公司创始人，一点谦虚也没有，满身的自傲自负，没有企业家该有的模样。
程宴当时也应下了那些话，依旧像以往那样骄傲的回击，像是要坐实对方的那些评价一样。
可是现在……他私底下，却将那个男生所说的游戏短板和bug放在了心上，并且还亲自操刀改进。
按照现在「c世界」的规模，除了最新最看中都项目之外，程宴已经很少有亲自上手的时候了，更不说是cRt这种已经上市了好多年，热度早已没那么高的手游。
真的像外界所言，他只是一个满心想赚钱割韭菜的商人的话，那今天这个画面，童鹿一定是看不到的。
虽然平日里，程宴对外表现的高傲又自负，可是对于这个行业而言，他的态度，却是虔诚的不能再虔诚了。
童鹿发自心底的开心，不止开心看到这件事，更开心的是，她自始至终崇拜的都是对的那个人。
她看着电脑久久没有出声，程宴还以为她是不会玩这款游戏，于是便问：“你不会玩cRt？”
童鹿赶紧回神，摇摇头。
“没有，我会玩的，而且玩的还很好。”
这时，程宴放在床头的手机碰巧响起，他随意指了指那台电脑，对童鹿说：“你先自己试试，有什么问题待会儿我接完电话再来找我。”
程宴知道这通电话是谁打来的，他和国外的合作伙伴约好了这个时间电话会议，所以耽搁不得。
他拿起电话走到窗边，语气沉稳的接起：“hello……”
房间里的暖光和窗外的夜色像是在此刻将空间断成两半，程宴站在交界处，他身姿挺立颀长，地上属于他的影子，拉的老长。
童鹿安静的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耳边一直响着他流利的英文，他说话时声音带着别样的磁性，低沉悦耳。
半晌，童鹿才重新将目光收了回来。
她看着电脑，开始认真完成程宴刚刚交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