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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最前方的是一个有些年纪的成熟女性,长得很美,周身自带沉静神秘的气质,斯文又正派,就像仙侠小说里默默无闻但善良正经且很靠谱的低调大师姐。

这基因够硬,楼氏双子的美貌像母亲多些,而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她还是第一次和楼御医见面。

姬晗欣赏地打量了楼御医一番,伸出手虚扶了对方一把,“楼卿免礼。”

对方也恭敬地顺着她的力道站起了身,眼圈微红道:“多谢殿下。”

“殿下之恩,楼氏深谢!”

刚站起身,楼御医又领着家人们深深弯下腰郑重地行了拜谢之礼。

姬晗让他们免了礼,微笑从容道:“主护臣,臣辅主,主臣相济是为道理。我们主臣一体,举手之劳,何必言谢。”

楼御医神色更加动容,眼中感恩,却也很有眼色地不再口头千恩万谢。

而其他人,特别是楼氏正君,明显心不在焉,眼神时不时往旁边飘,目光火热得都快把马车的前门烧出两个洞。

只是马车内并没有什么动静。

姬晗自然理解他思子心切,于是也不再多说什么,她往旁边一看,体贴地伸手敲了敲马车前扉,道:“可以出来了。”

“吱呀——”

马车的前扉应声从内部被推开,两个带着帷帽的身影乖乖地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望着十分安静听话、一左一右地乖乖站在姬晗身边的楼苍雪和楼藏月,抑制不住心情、红着眼圈想扑上去和孩子激情相拥的楼氏正君脚步硬生生停住:“……”

怎么回事,才大半年没见,孩子都不认识他了?都不想他吗?

那样姿态亲近地站在殿下身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才是一家人呢!

楼氏正君立刻飙泪而出,控制不住上前一步,举着帕子,声线颤抖道:“孩子,到父亲这里来……”

姬晗一手一个,轻轻在楼苍雪与楼藏月的背后推了一把,声音温和地说:“去吧。”

两人的脚步微顿,只迟疑了一瞬,最后还是一同跑过去扑进父亲怀里。

楼氏正君抱着孩子心肝儿肉的喊着呜呜哭了一番,楼御医揽住夫郎孩子轻声安慰,画面真是非常温馨。

嗯,看得她也想夫郎孩子了。

简直脚下生钉,待不住一点。

“从凤京过来,山遥路远,舟车劳顿,我们已经备好酒宴与殿下的下榻之处,您是否赏脸前往歇息片刻?”楼御医诚心邀请。

其他人也纷纷相邀。

姬晗含笑推辞,“本王还有要事在身,便不去楼卿府中叨扰了。”

婉拒了楼氏一家的盛情邀约后,姬晗果断告别他们,重新上马扬鞭。

马蹄一响,绝尘而去。

身后,楼苍雪与楼藏月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姬晗的身影,一眨不眨。她身姿矫健,转身离开的时候潇洒极了,没有一点点迟疑与不舍,也没有多看他们一眼。

殿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殿下虽然安慰他们说,有缘的话自会有相见的那一天,可他们这种无法示于人前的身份,又如何能与光芒万丈的上位者再次相会?没有理由,更没有条件。

殿下是冷淡的,遥远的,高不可攀的。

可当他们二人主动靠近时,她又是温和的,柔软的,近在咫尺的。殿下有着一双话本子里写的桃花眼,艳而不妖,深邃神秘,偶尔凉薄,却依旧动人。

她对一个人有好脸色,有耐心时,眸光潋滟,仿佛生来便温柔多情,带着点笑意望过来时,就像她的眼中只装得下你一人,你就是她的全部风景。

不是殿下有情,而是被迷了心的人自作多情。被殿下温柔对待、与殿下随和相处还能不沦陷的人,真的有吗。

反正二人觉得自己第一次春心动,就直接开了个大的,搞得他们现在都有些多愁善感了。

就像没头脑和不高兴突然转变画风变成明媚の忧伤暗恋不得青春伤痛文学. jpg

一家子见状,都有些不习惯。

而对于头一次深入接触外女的双子来说,情窦初开之时与思慕之人的别离之苦,将此时久别归家的喜悦都冲淡了许多。

或许是楼苍雪与楼藏月的表情太过明显,楼御医与自家正君默契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心里跟明镜似的。

殿下年少风流,惹人钦慕,自己孩子养在深闺之中,单纯如白纸,哪里见过这种样样顶尖神仙似的风华女子?

孩子也渐渐大了,大半年不见,个子抽条长高了许多,几乎变了个模样。

他们如今又正是什么都好奇的青春年纪,春心萌动也是意料之外却情理之中的事。

只不过,做父母的,只觉得心酸。

有心许之人自然是一件美好的事,可注定没有结果的恋慕却是极为磨人的。

更何况,自家孩子还异于常人。

“儿啊,别看了。”楼御医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发顶,轻声叹气道:“那样的人物,寻常人很难入她的眼,更别提入她的心。”

楼氏正君也温柔地揽住兄弟二人的肩膀,柔声安慰道:“别难过,你们已经算很幸运的,这世上不知多少人,连亲眼瞻仰殿下的风采都没法做到,这是你们的机缘。”

“就算与殿下只有一分渊源与情分在,我儿便可一生无忧了。”

与妻主相比,楼氏正君想的更多。

他觉得姬晗心性贤明,仁厚待下,对自己人很好,就算只是和她有些关系与牵扯,无形之中也会带来一些好处,这样的明主与贵人,思慕一下也没什么不好。

至少他们见过好的,日后也不容易被一些披着羊皮的猎奇变态给哄骗了去。

“以后,我们家会回凤京吗?”楼苍雪沉默半晌,忽然面带希冀地抬眼问母亲。

楼御医被双眼亮晶晶的儿子冷不丁一问,差点噎住:“……额,这个不太行。”

毕竟若是被人发现流放之人没在流放终点的苦寒之地开荒,而是跑到富饶之乡潇洒度日,那可是大罪,不太好收场呢。

他们一家低调过日子就行了。

不过她看不得孩子委屈,于是补充道:“但是等你们长大了,或许就有机会选拔入阁当差,那时候就能去凤京了。”

楼氏正君说的话更给力:“何止啊,如果能表现得特别拔尖,一等一的优秀,说不定还能被挑到殿下身边做事呢?”

当然,妻郎俩都是说着哄人的。

神机阁难道是好混的地方?

当母亲父亲的可舍不得自家娇养的男孩子去吃那份苦,受那份罪。

不过这说辞倒真把孩子安慰住了。

家长的话音刚落,楼苍雪与楼藏月默契地对视一眼,眼中都有一抹光芒闪了闪。

他们不傻,相处之时,殿下对他们表现的温和、随性与纵容,与对讨喜可爱的小辈、甚至得她心意的宠物差不多,他们也曾见过,殿下对养在府中的那只名唤“霜牙”的大白虎,比对他们还要亲昵宠爱得多。

殿下永远不会往下看,那么,他们便努力往上走,直至入她的眼就好了。

*

县外官道。

此时朗月高悬,柔光普照,适应黑暗环境之后,周围的可见度很高。

姬晗不想浪费时间,一个劲的策马疾奔,她一骑绝尘,将身后的部曲们都甩出了一大段距离,只有春华堪堪跟上了她的速度。

呼啸的风声不绝于耳。

等到达郡城时,还是凌晨,街边已经有了许多早起的小贩在架摊子。

姬晗在官道中策马而过,马蹄激响,却没有引起谁的过多注意——对街边占了好地段的小贩们来说,这种情况已经习以为常。

她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赶到顾府。

之前已经来过一次,她都已经轻车熟路了,不过上次是悄咪咪翻墙而入,鬼鬼祟祟的,这回是正大光明走的正门。

姬晗估摸着这时才凌晨四点左右,但顾府的大门外却亮着两个超亮的大灯笼,守门的两个门房精神抖擞,很明显是在等待着谁。

这回过来之前,她先写了信,本来预计是明后天才到的,却到早了。

不过也不碍事。最近几天不论什么时辰,体贴的顾翡都会给她留门的。

门房远远地就看见了她,直到姬晗在顾府大门前勒马停下,她们才有了动作。

二人眼尖地瞧见姬晗腰间的五彩玉牌,进一步确认了身份,于是立刻迎了上来,不约而同地向她行礼,“恭迎殿下。”

姬晗随意地挥了挥手示意免礼。

她们麻利地上前来,一人给她牵马安置,一人恭敬地迎她进门,为她引路。

顾府内部也是静悄悄的,暗沉沉的,一半的人都在睡梦之中。只有姬晗走的这一条抄手游廊,一路上都亮着柔柔的纸灯。

有人细心地安排过。

周围越静,自己的脚步声就越是显得响。而逐步靠近顾翡的居所,她的心莫名其妙的有些躁动。

姬晗也不知道自己在焦躁些什么,只是当她远远望见顾翡的窗扉处透出的一缕烛光时,整个人忽然变得无比安宁。

她停下了脚步,挥手让侍从退下。

侍从极有眼色地悄然离开。

上次来时,顾翡挂在窗户边的小巧风铃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串如糖葫芦一般挂在窗棱上的红色圆珠,可爱极了。

姬晗不由得微微一笑,就这样站在原地,目光在他的屋子外扫了一圈,又静静地盯着那抹微光看了一会儿。

这个时辰还亮着灯火,他定然是又没有休息好。

孕晚期那么辛苦,他是不是比之前更瘦了?本就单薄的男性身体里居然孕育着一个足月的胎儿,她想想就觉得奇妙极了。

六个月时肚子都还不大,只是到了现在,肯定都已经变了一副模样。

为自己做了半分钟的心理建设后,姬晗重新抬起脚步,朝着微光透出的地方走去。

这次她并没有收敛脚步声,也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气息——毕竟顾翡即将临产,可受不得之前那样突然出现的“惊喜”。

果不其然。

姬晗都没走到地方,还隔着一段距离呢,不远处的门便忽然“吱呀”一声被拉开,有一个散发男子披着外衣出现在门口,动作略显急切地朝着她的方向看过来。

时隔三个多月,二人再次四目相对。

目光相交之际,眼神炙热交缠,安静,却也缱绻。

姬晗脚步不停,顾翡却顿在了原地,只是专注地望着她,神色温柔又惊喜。

“殿下……”

姬晗只觉得这声呼唤好听极了。她走向对方的脚步不由得加快,三两下便走到了顾翡身边,伸出双手扶住了他。

他的脸色虽然略有苍白,但身形却不似上次见面时那样单薄,明显状态好了许多,连肚子也养得圆滚滚的,在白色的寝衣底下顶出一个冰淇淋球一样的弧度。

怎么说呢,虽然孕肚显眼,但此时从整体上看来却并不显得奇怪,甚至还给原本温雅斯文的顾翡添上了一些快要融化一般的别样温柔和慈爱可亲的风韵。

……父、父性光辉?

贤夫良父的人夫感简直拉满。

这样的人光是站在她身边,就已经让她有了一种平淡安宁、岁月静好的幸福感。

有那么一瞬,心中的圆满之感到达顶峰。姬晗的神色不由得柔软起来。

顾翡的手有些凉,姬晗握住他的手的时候,就像握住了一块温凉的玉。

玉本无温,但情意可暖。姬晗的温度传递过去,让他的手指也渐渐变得暖和起来。

顾翡就这样与她紧密地双手相握,长睫微颤之时,温和专注的眼眸中似有水光。

但他没有外放地表达出来,只是轻声地关心着她,声线柔和中也有一丝丝带着水汽的哑:“奔波跋涉本就辛苦,殿下怎么还熬夜赶路,您累不累……”

一句话给姬晗干心软了。

她没有多言解释自己不累,也没必要解释,因此他们都明白——只有在意一个人的时候,才会迫不及待。这一点上,任是王公贵族还是市井小民,都是一样。

此时她需要说的,只有一句。

姬晗伸手摸了摸顾翡的脸颊,露出一个温柔的笑,轻声道:“阿翡,我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