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州,州牧府邸。
此处在城破之后被番邦首领阿尼尺诃霸占,羌州牧早在城破时就带着一家老小从城中密道逃之夭夭,遍寻不见了。
豪华府邸的花园中,一群大小首领正在大酒大肉,纵情声色,好不快活。
而在某处阴气森森的宅子内,也有人在大吼大叫,没个消停。
“啊!!”一声惨叫划破天际。
“我乃大凰九皇女,你个蛮夷贱皮,竟然这样对我!老娘一定把你处以极刑,满门抄斩!啊!!”话音刚落,没等来任何回应,又是狠狠一鞭子抽在脸上。
姜凰雅疼得两眼一黑。
“殿下,别喊了。”另一个血淋淋的角落里,有个被五花大绑的血人抬起头来,气若游丝道:“她们听不懂中原话。”
姜凰雅:“……”
她知道,但她忍不住。
实在是太他爹的疼了呜呜呜……
她长这么大,甚至前世,都从没有受过这等严刑拷打之苦,她从来不知道折磨人的手段能有这么五花八门,一点皮肉轻伤,不会危及生命,却能让人痛不欲生。
再不骂一骂,姜凰雅都怕自己直接精神崩溃了。她此刻无比后悔自己的自负与逞能,也无比惊恐于世事的变化莫测。
她终于发觉,即便是重来一世,也有强大到令她完全无法反抗的势力,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在这种时候,她也完全是别人案板上的牲口,只能任人鱼肉。
姜凰雅后悔了。
在真正心思诡谲的人面前,她这样的小白兔只能被人耍的团团转,她也真切的知道,自己的下场可能不会好了……
战败被俘,她作为皇女的政治生涯算是废了,如果援兵过来打赢了蛮夷,她肯定会被蛮夷杀了泄愤,死路一条;若是败了,自己逃不出去,还是死路一条。
姜凰雅心中阵阵发寒,全身如裸置数九寒天之中还被兜头泼了一盆冰水一样,恐惧得无以复加,根本不敢深想。
她都不敢寄希望于援兵能突破层层包围直取敌营救出她,因为比起救她的人,杀她的敌人总是更快的……
此刻,姜凰雅也只能希望她六哥早点想开,好央那首领放她一马。
很快,姜凰雅来不及想东想西了,因为面前的蛮夷小兵已经端着一盘血淋淋的各色钳子、钢针,狞笑着凑近她。
就在姜凰雅崩溃尖叫的时候,角落里的莫总兵忽然用力地挣扎了一下,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扯断了金属脚枷,拼尽全力嘶吼着冲小兵狂骂。
成功将小兵注意力转移走了。
姜凰雅吓得魂不附体,惊魂未定时,却看到那小兵泄愤一般抓起一把钢针狠狠扎进莫总兵的大腿中,女人痛得发狂,却奋力牙关紧咬,绝不惨叫出声。
嘴唇一片血肉模糊。
这是大凰铁骨铮铮的武将。
姜凰雅只觉得眼睛一热,那种想要流泪的冲动怎么也止不住,莫总兵是在保护她……她深感痛心,可却更怕那恐怖的痛楚,根本没有勇气发出一丁点声音。
姬晗说的对……
她就是个孬种。
姜凰雅泪如雨下。
与小牢房的恐怖与血腥比起来,某处后院却一片脉脉温情,岁月静好。
“阿罗诃,你瞧,这是你最喜欢的孔雀羽扇……”高鼻深目的中年女人神色温柔,近乎魔怔的温柔,“价值千金。”
她说着叽里咕噜的异国语言,似乎完全不担心对方是否能听懂。
而她面前的高大男人却摆着一张苍白冷漠的死人脸,凶巴巴地一把夺过她手中的孔雀羽扇,撕了个七零八落后又扔在地上不要命似的狂踩一气,直到把自己累的气喘吁吁才停下。
异域中年女人只是沉默地看着他踩,眼睛眨也不眨,像是舍不得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柔声道:“踩得真好。就该这样,不喜欢就踩烂,能被你踩,是这把扇子的荣幸……我真羡慕它。”
想要发疯的姜凤澜一阵窒息。
他爹的,遇到对手了。
“自从回到我身边,你怎么不爱笑了?”阿尼尺诃轻声说着,想要伸手摸一摸对方的脸,却被厌恶地躲开。她也不恼,只露出一个宠溺的笑,“都这么大了,还是像个孩子一样爱耍小脾气。”
姜凤澜翻了两个白眼。
人家本来就还是个宝宝。
比起和这个老女人面对面听些屁话,他真的很想去死,只可惜疯子很了解疯子,他被这老女人守着,根本死不了。
“阿罗诃,你想我吗。”
姜凤澜又翻了一个白眼。
他亲姑姑是个疯子,还是个对他爹抱着奇怪想法、又把亲外甥当替身啰嗦个不停的的疯子。
在冷宫时,他爹总是和他用家乡话交谈,他说过想故乡的沙漠,想故乡的牛羊,想故乡漂亮的孔雀河和白杨树,甚至说过想自己养的一条彩色蜥蜴。
却从头到尾都没说过想妹妹。
姜凤澜打死都不和她说一个字。
而阿尼尺诃也完全不介意姜凤澜的臭脸,反而自说自话地继续下去,“你两天没吃东西了,饿了吧?我吩咐厨房做了你最喜欢的烤羊腰,好好补补。”
姜凤澜:“……”
谁需要补腰子啊!
滚啊!
他就是要把自己饿死!
等一桌子狂野的大坨烤肉热气腾腾的端上桌来时,姜凤澜愣是从自己最嫌弃的腥膻肉味里闻出几缕诱人的香气。
口水瞬间分泌出来。
姜凤澜坚定地把嘴角一擦,非常冷漠不屑地背过身去。哼,饿肚子的感觉虽然难受,但他已经很熟悉了。
才饿两天而已,他受得住。
阿尼尺诃笑着摇头:“你啊……”
似宠溺似叹息的声音传来。这两个字是用他最熟悉的大凰语言说出来的。
姜凤澜倏地一愣。
他想起了自己宫宴时,在人山人海的马场边起了反应,撒娇卖痴地暗示姬晗和他一起回去共赴云雨,对方也是这样,无奈又温柔地说着“你啊……”
然后坚定地拒绝了他。
早知如此,他应该直接拉着那人随便在御骏园边寻个无人处把事儿办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何至于如今,心心念念遗憾着没能和她缠绵一场,死也死得难受。
他有点想姬晗了。
“阿罗诃,来吃点东西。”阿尼尺诃慈爱地微笑着,说出的话却冒着凉气,“你不想吃,牢房里那两个人还没得吃呢。”
“如果饿死了,谁来当我的夫郎?”
阿尼尺诃笑眯眯的。
姜凤澜:?
忍了这么久没开口,姜凤澜再也忍不住了,他直接抄起手将整张桌子掀翻,桌上的烤肉跌了一地,那张漂亮的嘴里吐出了优美的异国语言:“操你爹!”
“老子有妻主!”
“比你年轻漂亮,比你厉害一万倍!!你这丑货老女人,滚啊!!”
绕是阿尼尺诃柔情万千,
面皮也忍不住用力抽搐了几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