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市场比上回来的时候人多些,热热闹闹的,让没有逛过的茹梅和刘二翠很兴奋。
卖花草的在里面,她们从外面慢慢往里逛。
“哟,还有卖鸡鸭的呢。”刘二翠站在一个摊子前,眼睛直勾盯着笼子里关着的活蹦乱跳的鸡。
摊主见状,忙招呼着:“同志,来一只?”
刘二翠问了价格,然后跟合作社卖的比了比。如果不给肉票的话,鸡的价格比合作社贵两倍有多。如果给肉票,也比合作社贵上一点。
秦寒舒以为刘二翠是想买鸡吃呢,打算过来帮她跟摊主讲讲价,却被刘二翠拉到一边。
“妹子,这个市场是谁开的?革委会的会不会来给捣了?”
秦寒舒很快明白了刘二翠的意思,“嫂子,你是想......”
刘二翠望着秦寒舒,点点头。
她家阳台上养了两只母鸡,下蛋用的。六只鸽子,其中三只母的也会下蛋。
母鸡用来下蛋,暂时舍不得卖,但是鸽子可以卖啊,她看到市场上也有卖鸽子的。
而且,刘二翠还算了一笔账,鸽子可以卖乳鸽,养上一两个月就能卖了。
还有家里的鸡蛋,大不了她少吃些,省下的也可以拿来卖。
这样几乎每个月都能有一笔收入。虽然不多,但也能补贴补贴家里啊。
秦寒舒看了看周围,小声道:
“二翠嫂子,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这是黑市,虽然它已经存在了这么久,背后肯定有自己的关系,但是你的身份不能做这种事。”
“我们进市场一会时间,你算算碰到多少个熟脸了?要是被人看到你在市场卖东西,张营长是肯定会被牵连的,就此回老家了也未可知。”
“这么严重!”刘二翠吓了一跳。
刘二翠当然知道私底下卖东西是不行的,但在她的家乡管得不严,村里的人常常会拿着自家出产的、或者山上河里摸来的东西,拿去集上卖。
她想着那么多的家属都跑来市场买东西,自己卖几只鸽子和鸡蛋,应当也没什么......
秦寒舒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道:“严格说来,在黑市买卖都是割资本主义尾巴,不过真的出了事,卖跟买的性质是完全不同的。”
“家属院里养鸡和养鸽子的不止你,却没有一个想着拿来换钱啊,这总是有原因的啊。”
刘二翠打了个冷战,完全回过神来了,“妹子,我是一时糊涂,幸好你提醒了我。”
其实刘二翠先前也从没想过用家里鸡下的蛋拿去换钱,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现在生活费少了一半,她一时心急了。
刘二翠已经将秦寒舒视为好姐妹,想到这便有了吐苦水的欲望,三言两语说了家里的情况。
最后还叹道:“也怪我没用,如果我能跟你一样有个工作,日子就不至于这样难过了。”
秦寒舒皱眉,什么样的应酬,需要花每个月工资的四分之一??
周维光每个月到手八十多块,张磊跟周维光的级别一样,军龄还比周维光长,工资+津贴+补助,应该比周维光还要多个几块钱。
刘二翠的日子却过得这么拮据。一家四口生活费仅二十多块钱,也就能糊个口了。
秦寒舒见刘二翠对自家男人信任得很,不便多说什么,免得有挑拨的嫌疑。
她只是道:“嫂子,家里有困难,你也应该适当跟张营长诉诉苦,养家本来就是他的责任,你别不好意思啊。就算你自己能受委屈,但肚子里还有孩子呢,可不能让小丫头没出生就开始吃亏。”
刘二翠一直念叨着,希望自己这胎怀个闺女。
提到肚子,她原本还犹豫的神色坚定起来,点头道:“是得为了孩子争一争......”
其实,她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张磊突然要过去二十块钱,是有问题的呢。
在刘二翠的老家,基本都是男人挣钱,女人管钱。女人管钱也不是花在自己身上,而是要将这些钱合理分配到家里的每件家务事上。
刘二翠的妈说过,男人想存私房,是一个不好的兆头。存些零钱还没什么,有时候自己买烟打酒,可以理解。但是存一大笔,就不对劲了。
这些钱不一定是花在别的女人身上,但一定代表着这个男人对媳妇对家庭的心思,已经不足十分了。
刘二翠感觉到的张磊,就是这样的。
张磊一直嫌弃她她知道,但也确定张磊是把她当成要过一辈子的媳妇的。
最近,她感觉到男人除了嫌弃,好像还有些别的什么......
***
茹梅在市场里撒欢,这个摊位看看,那个摊位望望,过了很久才发现秦寒舒和刘二翠都没跟上来。
并且一眼望去,根本看不见那两人的身影。
茹梅站在原地等了会,还没见人来,就打算往回走找找看。
她今天穿着一件暗绿色的毛衣,圆领口探出里面白色的衬衣领子。毛衣没兜,裤兜又太小,便背了一个军绿色的斜挎包。
她在途中买了两条金鱼,为了方便双手拿鱼缸,便将挎包一甩,甩到了屁股后面。
她丝毫没有危机意识,不知道这样背包,在人潮拥挤的地方,是最招小偷的。
霍振铎跟两个兄弟靠在一棵树上抽烟,模样慵懒,半眯的眼睛一直看着在市场里跟个兔子一样蹦来蹦去的茹梅。
他旁边的两个兄弟也一样,还看好戏一样地讨论着。
兄弟甲:“那个跟傻子一样的女的,被两个扒手给盯上了。”
兄弟乙:“不对吧,是三个。”
兄弟甲仔细看了看,“还真是三个,牛。”
兄弟乙:“她买鱼的时候掏出一大把钞票,随手往包里一塞,包还背得那么随便,不偷她偷谁?”
兄弟甲:“现在就等三个扒手决胜负了。”
兄弟乙嘻嘻笑道:“不过这女同志是真好看啊,白得跟他妈刮了层腻子似的!你说我要不要上去英雄救个美?她说不定就以身相许了呢!”
兄弟甲也笑得猥琐,“那你试试呗,成功了别忘了兄弟我,让嫂子给我介绍个对象。”
“霍哥......”兄弟乙扭头,刚想对霍振铎说什么,就见霍振铎扔掉烟头,大步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霍振铎走到茹梅的身后,一把将伸到她背包上的手给攥住。
小偷以为自己做得隐蔽,没想到被逮住,连忙想挣脱开跑掉。
可攥着的手如铁钳一般,丝毫挣不开。
小偷的心往下沉,知道自己遇到的不是一般人。
“知道这是谁的场子吗?”霍振铎冷冷道。
小偷一愣,再一看霍振铎面部特征,心更沉了,“对不起霍哥,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其实对于市场来说,小偷并不会给其造成什么损失。保管好财物是每个人自己的责任,市场没义务管。
并且,从某种意义上说,黑市和小偷,才是属于一个世界的。
看到小偷偷东西,霍振铎这类人站出来主持公道,说说大发善心丝毫不为过。
小偷自认倒霉,求了绕,霍振铎也只是放话,让这个小偷以后不准出现在自己的场子里。
茹梅听见身后的说话声,早就转过身来了,得知自己遭遇了小偷,又是霍振铎挽救了她的财产。
茹梅感动得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霍振铎,这么巧又是你帮助了我。”
“我又欠了你一个人情。”
“我该怎么谢你??”
霍振铎的表情原本还算正常,听到最后不由龟裂。
他一个皱眉,警告道:“不许送锦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