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月猛然转头,只见不远处的小路上,正立着一个身穿白衣的公子。刚刚说话的宫女,就是为了避让他,退至一边。
这人是谁,他为什么会在这儿?中秋宫宴有谁会主动离席,扫皇帝的兴致呢?南月脑海中转的飞快,一时之间竟然犹如心浸寒潭,背后发凉。
尤其是在她发现这个人是跟随六皇子赴宴的。因为母妃之故,她和六皇子一向不合。或者说,她与这宫中所有的皇子皇女都天生对立,北梁帝越宠爱她,她就越遭人嫉恨。
那人倒是坦然自若,丝毫没有被人发现的窘迫感。他礼节周到地致歉,仿若只是恰巧经过一般。
但他越是坦然,南月越担心他另有所图。她按下想离开的急切心情,也不顾逾不逾礼:“这位公子,可是跟随六皇兄赴宴而来?不知公子出身何处?”
那位俊雅的白衣公子表情不变,说道:“在下不过是周游天下的闲散人士,幸得六皇子厚爱,哪有什么出身?殿下不必在意在下这等闲散人。”
他没有回答问题,却胜似回答了问题,自称闲散人士,无疑表明了自己并无参与到北梁后宫之争的意愿。
南月顿时松了口气,含笑致歉:“公子有君子之风,是我冒犯。宫中夜色尚可,我就不打扰公子赏月了。”
今日是她太过放松,宫宴之外,并不是能久留之地。
南月与这位不知名的公子道别,匆匆往自己的宫殿而去。当然,她并没有忘记让人去查跟随六皇子赴宴之人的名字。
防人之心不可无,她总要查证之后才放心。
但是很快,南月就发现,她不止不能放心,连之前送的那口气都太早了些。
萧北景在宫宴之上遇刺,有人在他饮用的酒中下了毒。此事本来与她无关,可为萧北景上酒的那位宫女指认,在将酒端到宫宴之前,她在路上遇到了南月公主。
一石激起千层浪,事关谋害储君,即便是北梁帝也无法就此揭过。
“陛下的意思是,让您过去问问话。”前来传旨的太监依旧客客气气,甚至还多言提醒了几句,“这事儿既然出了,您不出面的话,难免有些不怕死的在外面嚼舌根。”
南月清楚他的意思,她如果避而不露。即便北梁帝想保她,这件事最后也会被推在她身上的。
“本宫明白,多谢公公提醒。”南月此时还未换下宫装,放下茶杯直接起了身,艳若桃李的面容上覆上了一层冷意。
她的确遇到了端酒的那个宫女,可她离那宫女有几步之远,中间还隔了人,连酒壶都没看清楚,别说下毒了。
这件事能推在她身上,必然是有人可以陷害。
“本宫现在就过去。”她若是不过去,怎么找到那个诬陷她的人?
南月未等传旨的人离开,一甩衣袖大步向宫外走去,一副气急了的模样。宫女太监们忙追过去:“殿下息怒,殿下小心!”
“还不去备车……”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南月坐上了车辇。有了纱帘的遮挡,她收敛了脸上的怒意。发怒是给别人看的,也是危险的时候,她越要冷静地审视身旁的一切。
审案的地方在东宫,南月不明白为什么会选择在东宫外审案,虽说此时的确与东宫相关。
但里面人还昏迷着呢,在东宫吵吵闹闹,甚至可能会见血,真的合适吗?
不多时,车辇到了东宫。果然本来熄灯的时候,整个东宫灯火通明,熙熙攘攘。
也不知道是想找到害萧北景的犯人,还是希望萧北景死。
扶她下辇车的小宫女在她耳边低语:“殿下,今年遇到的那个人,他是六皇子带来的人……听说今天这案子也是丽妃主查。”
南月轻轻摇了摇头:“不太可能。”那个白衣公子也在宫女面前露了面,甚至也让她看到了面容。
若是她将他指认了出来,他无论如何都逃不过的。比起不知出身何处的幕僚,当然是她这个公主说话更可信。
此事一定有更加隐秘的幕后黑手,与她、白衣公子,甚至送酒的宫女都无关。
南月这样想着,走进了东宫之中。此时萧北景的寝殿门口,密密麻麻地跪了一大批人,北梁帝在寝宫门口坐着,面色阴沉。
而六皇子的母妃丽妃就站在他身侧,眯眸审视着这些人。
听到响动声,她抬起头望向了南月。南月目不斜视地走过去,与她四目相对。在对上那双似笑非笑的阴冷眼睛时,她当即就明白了。
下毒的事情或许与丽妃无关,但往她身上泼脏水的事情,一定跟丽妃撇不开关系。
“南月来了?”丽妃的脸色看起来缓和了一些,温柔道,“这有一个蛇蝎心肠的宫女,居然把你太子皇兄中毒的事情推在了你的身上。我跟陛下禀明了,请你过来问问话。你心里不要有气,问她几句,脱了干系便是。”
丽妃这话说的,好像她是一心为南月的母亲,不分青红皂白地偏袒她。
可这是储君中毒的大事,她用这种口吻说出来,无非是想做实她南月虽为公主,实则宠爱太过,可以无视礼仪律法。
“娘娘何处此言?”南月走过去,脸上笑意全无,语气温和又不容置疑,“太子皇兄遇刺,合该严查。既然有人说与我有关,那么只管问我就是。我从宫中听闻此事,一心只担忧太子皇兄,只希望立刻查出凶手,怎么会有气呢?”
她比丽妃高上许多,此时眼眸低垂,扫过丽妃:“南月虽是女子,却也知道储君之事事关江山社稷,岂可儿戏?”
丽妃脸色一僵,差点骂出声来,这贱婢之女!话里话外说她视储君之事如儿戏。然而北梁帝在身旁,她有火也不敢发,只能冷声对下面的人道:“那个宫女呢?还不赶紧带过来让南月公主看看!”
南月在离北梁帝不远不近的位置站定,闻言挑眉:“快一些,不然耽搁了追查凶手的时间。”
她话音刚落,一个被用过了刑的小宫女就被带了上来。她面容稚嫩,脸色苍白,看起来收到了极大的惊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