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动连同巨响的声音,牵动了半座雁城。巡城队很快来人问明原因却被更高级别的金陵卫挡了回来,女帝身边的鹰爪办事,区区巡城队哪里敢多问。
金陵卫的统领打发走了巡城队的人,转过头便往皇宫里面去。他是领了方寒的命令,在这里守着。但是他心中也有自己的算计,方寒说这是女帝的命令,他也未曾听过女帝口谕,心中多少有些怀疑。他表面上按着方寒的命令做了,却打算再进宫跟女帝禀告一遍,免得最后自己担责。
结果刚进了宫迎面便碰到从女帝宫中出来的方寒。女帝行事不拘小节,时常召见外臣进宫,但是从未有过夜的时候,礼官也就不多言了。
方寒由远及近,笑吟吟地打招呼:“赵统领这是要去觐见皇上?”
赵统领看见他本就有点心虚,闻言含糊道:“城中出了点事,需要禀告皇上。”
方寒走近了些,一只手放在赵统领的肩膀拍了拍,提醒道:“要没什么大事,现在最好不要去打扰皇上。”
赵统领没有深想,迷茫地问道:“怎么了?”
方寒笑得暧昧,眼神往女帝的寝宫瞟了瞟,压低声音道:“宫宴上的那位正在宫里呢。皇上现在肯定没心思搭理我们这些人。”
赵统领顿时明白了:“哦~素衣公子?”
素衣这几日在雁城是出了名,谁都知道这个出身不明,像是从南风馆里出来的男人现在备受女帝的宠爱。就算人们心里再不齿,口中也多了句尊称。
只是语气都是赵统领这般,不是尊敬,而是调笑和轻蔑。
方寒道:“也许过几日,女帝就要在宫中里立四君了。”
“不能吧?”赵统领不太相信,“素衣公子的出身……”
什么出身?南风馆的出身吗?
方寒压着心底的笑,面上却是唉声叹气的模样:“皇上喜欢,有什么办法?”
赵统领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两个称得上是位高权重的人在皇宫的角落里八卦了一番女帝和她的男人,然后赵统领便开始犹豫还要不要去打扰女帝。这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往大了说还和女帝有些关系,往小了就是三教九流之间的小争斗罢了。
他也拿不太准这消息对于女帝来说重不重要。他正犹豫间,方寒凑上前低语了几句,然后道:“咱们两个交情好,我提醒你一句。你也好好想想皇上的性情,有些事我们下面的人猜得出,就不必劳烦皇上亲自吩咐了。”
方寒也就二十出头,年轻得厉害,足足比赵统领小了二十岁,说起话来却比他还要官腔十足。
赵统领一边在心中咂摸他话里的意思,一边感叹怪不得人家这么年轻就能得皇上的宠爱呢。
禀告的事,也就作罢了。
素衣确实夏婉瑜的寝宫之中,却不像是他人想的那样被翻红浪,春情一片。素衣端端正正地跪坐在琴案旁,白衣如雪,望着夏婉瑜的眼眸满是暖色。他温声问道:“皇上还想听什么?”
夏婉瑜半倚在塌上,合眼道:“你随便弹一曲吧。”现代音乐她还懂一些,古代的琴曲她只听过寥寥几首,根本叫不上名字。
素衣闻言,便真的随意弹了一曲。琴曲铿锵有力,和他身上的温顺截然不同,让人联想到广袤的疆土,铁血的厮杀。
夏婉瑜张开眼睛,声音微冷:“谁让你弹这首曲子的?”
素衣停下来,依旧是温和的声音:“是在下自己想弹的。”
夏婉瑜嗤笑出声:“你自己想弹的?”
她在人前一向清冷如雪,私下里竟还有些爱笑。只是这笑或是冷笑,或是嗤笑,真心的笑素衣还从来没见过。
真是个不好相处的人,素衣在心底下了判断。
他恍若没听见夏婉瑜的嘲笑,直言道:“我觉得皇上心中有天下。”
夏婉瑜敛了笑意,面无表情地问道:“这话谁教你说的?”
疑心真是重啊。素衣委婉道:“皇上,我也是读过书的人。”方寒只负责把他送到夏婉瑜面前,其他的事一概不管,还能有谁教他说这些话?夏婉瑜会这样质问他,也是因为他猜对了,也用对了路子。
比起可以成为她左膀右臂的男人,她更喜欢温温柔柔的解语花。不止能宽慰她,还能给她以安全感。
夏婉瑜莫名地觉得被眼前的白衣男子嘲讽了。“我也是读过书的。”意思是他自己也想得到吗?
她倒不介意身边的人用些夺宠的小心思,相反,她还觉得这种争宠的小手段十分新奇、十分有趣。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眼前的男子来历成谜。
她仔细打量了两眼素衣,然后问道:“你原先待在哪里?”
素衣随手拨了两下琴弦,笑道:“我要说我原本是雁城南风馆里的头牌,皇上现在也是不会信的。”托了方寒的福,现在整个雁城都在传他以前是南风馆的头牌。
夏婉瑜淡淡道:“你不太像。”
那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是。素衣闲闲地拨着琴弦,零碎的琴音汇成一种零碎的曲调。素衣道:“不是方大人找的我,而是我主动找的方大人。”
他停下动作,双手打在膝盖上,望着夏婉瑜极为认真地道:“我仰慕皇上很久了,故来自荐枕席。”
他说得大胆又直白,完全没有古人的含蓄。夏婉瑜却瞥见他耳边染上了淡淡的粉色,仔细看看他眼神躲闪,唇角轻抿,分明在掩盖紧张和羞涩。
夏婉瑜突然觉得,她的后宫里真的缺个暖床的。
而素衣看起来正合适。
夏婉瑜看了他几息,怎么看也不觉得他像是在说谎,因为她的视线,原本是在耳尖的微红已经蔓延到了整只耳朵。如果一个人能把戏演到这种程度,即便是她也只能认栽了。
夏婉瑜挑了挑眉,正欲说话。外面的宫人进来通报道:“方大人求见。”
夏婉瑜道:“他不是刚刚才离开吗?罢了,让他进来吧。”
方寒目不斜视地走进来,行礼道:“皇上,纪商歌可能有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