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北景拿开她的手,含笑盯着她:“你和宫离夜相处得不错?”
楚惜颜白了他一眼:“什么醋都吃。”
萧北景理直气壮:“难道我不应该吃醋吗?”
他低头惩罚性地咬了一下楚惜颜的耳朵。不疼,反而有些痒,从耳尖蔓延开来的全是酥麻之感。
楚惜颜躲了一下,又重新被萧北景拉了回去。
两人腻歪了一会儿,楚惜颜哄他道:“我只是觉得宫离夜也是被誉为战神的将才,下场不好,难免可惜了。”
萧北景也不是真的吃宫离夜的醋,宫离夜能在楚惜颜心底有多少份量他一清二楚。他只是找个借口,讨些便宜罢了,能让楚惜颜多哄他几句也是好的。
听楚惜颜如此说,他道:“就因为他是战神,留着实在太危险了些。”
楚惜颜诧异道:“你要杀了他?”
萧北景道:“也不一定,杀了的可能性大一些,难道还能招降不成?”
他感叹了一句:“若是能招降,把战神放在自己手下……”
想想就觉得成就感十足。
楚惜颜毫无留情地戳穿他:“不可能的。”
“好吧。”萧北景半靠着床塌,带着几分慵懒,“最大的可能是将他一辈子圈禁在北梁,正好还可以安抚一下吴越的百姓。还有那群旧臣,给他们一点希望,让他们觉得吴越还有救,少起一些风浪。”
“楚惜北可能也会这么选。”他道。
楚惜颜问道:“如果是夏婉瑜呢?”
不过新夏如今的状况,夏婉瑜就算有心再争几座城池,应该也是没有心力的。
萧北景却给出了答案:“就算是顾及她自己的名声,她也不会杀宫离夜的,大抵也是囚禁吧。”
楚惜颜叹了口气:“还是战死沙场好一些。”
萧北景挑眉,半真半假地说道:“你要是再为他叹气,我就努力让他战死沙场。”
楚惜颜好笑道:“那可真是谢谢你了。”
萧北景毫不在意她的揶揄,摊手道:“我可是认真吃醋的。”
“是是是,认真吃醋的太子殿下,我已经充分感受到了自己的重要了。”楚惜颜敷衍道。
萧北景的目光落在她含笑的侧颜上,心想:你要是真的感受到了,就不会这样说了。
吴越,御书房。
蒋方刚把笔拿起来,心里已经把传位诏书的稿子写好了,正想动笔就听见宫离夜说:“写降书。”
他手一抖,差点把手中的笔扔出去:“写什么?”
“降书。”
两个字被宫离夜说的一清二楚,真真切切。
蒋方直接把笔撂下了,拒绝道:“不写。”
宫离夜看了他一眼,自己把笔拿了起来。
蒋方直接给他跪下了:“王爷。”
宫离夜道:“你就算叫我皇上,我也要写的。”
他竟然破天荒地地开了一个玩笑,蒋方跪在地上,觉得更害怕了。
他觉得他们王爷是被吴越帝和宫离私气疯了。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遍宫离夜的神情,发现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反而比平常看起来更平易近人一些。
蒋方:不会是看破红尘了吧?
他苦口婆心地劝道:“王爷,属下觉得我们还是能打的。”
“地方上还有一些兵力,我们集结起来,再守一守……”他说到一半,却有些说不下去了。
能不能打,宫离夜比他更清楚。他也知道,就算是还能打,也只是拖时间罢了。
可是降书这种东西,怎么能写呢,投降献国这种事怎么能有他们王爷来做?
蒋方想到这儿,七尺高的男儿眼圈都红儿,嘶哑道:“王爷,就算守不住,也不能降啊。”
“这是千古骂名啊!”
宫离夜这个时候已经落了笔,他一边写一边道:“我做的这些事情,还怕骂名吗?”
弑父的名声已经足够被人骂上很久了,再加一些也无所谓。
蒋方抹了一把眼泪,劝道:“就算是不怕骂名,到时候王爷您怎么办?不管是北梁还是南唐,哪个都不会放您走的。”
“难道您要一辈子被囚禁在都城吗?”
一生都走不出方圆之地,甚至连出门都收到限制,与人交往都要思索再三。也许君王的一句猜忌之言,就有丧命的可能。
宫离夜依然在写字,只是蒋方说到一辈子囚禁在都城的时候,他笔尖微微颤抖了一下。
在纸上落下了一个墨点,宫离夜看着那个墨点微微出神,他也没有想到,他最后的结局居然是这样的。
他以为他能守吴越的安宁,也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败、会输,甚至可能会死。
但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亲手写下降书,然后平静地接受自己的结局。
真是世事无常,他想。
只是一转念,他又接着开始写。等落下来最后一个字,他才道:“再守下去,也是徒增伤亡罢了。”
他抖了抖手上的宣纸,漆黑的眼眸望着跪在地上的蒋方:“我为吴越如何,都是应当的。因为我是吴越的皇子,这是我们宫家的天下。”
“但是你们不该,那八万将士也不该。”
蒋方怔怔地看着他:“忠君之事,理应如此。”
“所以我根本做不成帝王。”宫离夜道,“他们觉得理应如此的事,我却觉得不应当。”
“我的下场也许是囚禁,也许是赐死。但是你们可以活下来,甚至还有建功立业的机会……”
蒋方打断了他的话,颤声道:“除了王爷,我谁都不跟,谁爱建功立业谁建功立业去。”
宫离夜笑了笑:“好,那你跟我一起呆着都城好了。”
蒋方刚把眼泪憋了回去,听见这话鼻子一酸,又想哭了。
宫离夜接着道:“他们还要安抚民心吴越的将领终归不会太差的,至于士兵……”
“解甲归田或者重新投军都是可以。”他不可能直接把手上的军队交出去,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让他们回家。
至于重新投军就是他们的事了,散兵投到哪一国的军队里,都不会有人刻意去为难他们。
宫离夜把手中的纸折好,道:“正好把国库开了,发军饷和体恤。”
他笑了笑:“难得不用跟人求这些。”
“后宫这些人也想办法散了吧,”他道,“朝堂上的官员都不要动,不能让朝宁乱了。”
蒋方听着宫离夜难得的多话,却又觉得什么都听不进去。
所有人都能有条不错的路走,可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