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想走。”
夜风吹过,陆筠修的话语飘在风中。
李诚一怔,谁想走了?他随即意识到,陆筠修说得那些朝臣。今天就有人上奏请求陆筠修放弃云州,向北撤。
陆筠修轻笑了一声,嘲讽道:“还能撤到哪儿?最多不过是宛城。”
李诚劝道:“奴才多嘴,就算是撤到宛城,也好过死守云州。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陆筠修回头看他,眼神平静:“只剩西陵的宛城还有什么用?就算退守宛城,也是受不住的。”
“而且,”陆筠修缓声道,“阿雪还在玉城,朕怎么能走?”
李诚了然,不再开口相劝,他知道,凡是牵扯到风凌雪,皇上是绝不会让步的。
一如当初皇上的恩师王大人私吞了军饷,彼时风凌雪还在前线作战,皇上大怒,不顾师徒恩情,下旨抄了王家,牵连此事者一律斩首,余者流放。
陆筠修对他的恩师一向敬重,此事上却丝毫情面未留,甚至还加重了刑罚。那时候李诚就知道了,在陆筠修心里边,风凌雪一直占着最重要的位置。
这也正常,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人,风凌雪承了父亲的将军之位后,极力相助,陆筠修才能登基,坐稳了皇位。
李诚猜测,大概是风将军不愿入宫,西陵军中也无人可用,不然西陵的皇后之位早就有了人在。
陆筠修立在栏杆前,说来也可笑,这皇宫之中,他心中所想竟只能与李诚说上一说。
他没有亲近的兄弟姐妹,更没有能推心置腹的臣子。唯有阿雪能知他心中所想,而阿雪现在身在玉城。
也许是夜风太凉,也许是今夜月色太明,他突然不想这么下去了。
他留在云州有什么用?不过也是坐以待毙罢了。
他为什么不能做些事情呢,阿雪独自在玉城定然很辛苦。
陆筠修像猛然顿悟一样,迅速转身,对李诚道:“去请李将军来!”
李诚犹疑了片刻,确定自己没听错,又不确定地反问道:“现在?”
陆筠修的眼睛在夜色中亮得惊人,“就现在,刻不容缓,宣李将军进宫!”他说。
………………
南唐营地。
楚惜北静静坐在营帐之中,明明是简陋的营帐,营帐中的陈设也简陋至极,没有一丝风花雪月的味道,但是他坐在帐中,清俊的面容上是淡淡的笑意,便让人觉得他正坐在青翠怡人的竹林中,听风赏琴,闲雅至极。
翩翩公子,遗世独立。
可惜这帐中没有能欣赏这幅美景的人,只有一个毫不在意这些的公冶源。他千里迢迢从南唐都城赶过来,可不是为了看楚惜北的。
公冶源百无聊赖地坐在楚惜北身旁,他是那种一刻也不想平稳的人,总想要寻更多的乐趣和刺激。
楚惜颜刚刚出嫁的那段时间,他老实了一段时间,连楚惜北要带他随军都兴致缺缺,最终也没有跟来。
现在不知道怎么想通了,又从南唐都城跑了出来,来到了南唐军中。
只是本性难改,在军中呆了两日,他又觉得无聊了。
他懒洋洋地靠在那里:“你每天就这么坐着?”
楚惜北淡淡道:“不然呢?”
“多无聊啊。”公冶源哀叹道。在南唐都城,他还可以逗弄逗弄楚惜颖,在这军中,他总不能去招惹卫然。
正在战场上策马观察战况的卫然打了个寒战,他用没持武器的手摸了摸后脖颈,怎么觉得脖颈发凉?
楚惜北听他如此说,道:“可不是我让你过来的,既然觉得无聊,为何不在南唐既然觉得无聊,为何不在都城呆着?”
公冶源闻言眼睛一亮,讨好地靠过去:“我听说云清她也随军过来了。”
楚惜北斜睨了他一眼,没想到他还惦记着楚惜颜。
“我听说你在都城里也不混得风生水起,连云蓉都招惹上了,云萱现在自顾不暇,还在为你争风吃醋。”
公冶源确实消沉了一段时间,还追过一段时间的酒,在身边漂亮的女子从未缺过。
楚惜笙从来都是缠着他的,云蓉——也就是楚惜颖,不知为何也对他倾了心。她比楚惜笙要收敛许多,只是偶尔出宫来见他,也是用的别的借口。
但楚惜北一眼就看得出来,她是冲着公冶源来的。
搅风搅雨,楚惜北在心中评价道。
公冶源却道:“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我没得得到过,当然觉得云清才是最好的。”
楚惜北沉默了一瞬,突然笑起来道:“你要是能将云清的心勾过来,我到时候给你赐婚。”
他道:“勾不过来也没关系,能让萧北景起疑就行。到时候云清遭了厌弃,你正好趁虚而入。”
他温柔道:“到时候,也可以给你们赐婚。”
公冶源错愕地看着他:“那是你亲妹妹?”
“当然是。”楚惜北道,“所以我说是给你们赐婚,而不是杀了她。”
这可真是别样的怜悯了。
公冶源还是有些不可置信:“你之前不还拦着我,不让我出手?北梁现在跟吴越还是盟友,你也不管了?”
楚惜北道:“不过是暂时的盟友罢了,玉城一攻下,这盟约就没有意义了。”
沙盘就放在他身边,楚惜北的目光落在中央偏北的位置,那里就是西陵的都城云州。
“谁都想要云州。”他说,“但是云州只有一个,你说要给谁呢?”
他语气像是在反问,也像是在陈述。
公冶源已经听到了他心中的答案,云州,他势在必得。
公冶源恢复了平常的儒雅浅笑,折扇一展,轻笑道:“就因为这个,你就把云清卖给我了?”
楚惜北轻嘲道:“怎么能叫卖,若是看不透,只能说是若是看不透,只能说是她自己蠢。”
公冶源把玩着折扇,心想不知道楚惜颜哪里惹到他了。
不过正合他意,他虽不是为此而来的,但是若能将楚惜颜握在手中,也算是意外之获。
虽然萧北景已经捷足先登,但是这种事,各凭本事不是吗?
公冶源面上笑容清浅,眼中确实恶意的光芒。
“那就说好了,赐婚可是你说的。”
楚惜北却道:“是我说的,还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萧北景还在一天,我就没办法给你赐婚。”
他仿佛在诱惑公冶源除掉萧北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