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其实你很早就来到了匹诺康尼,甚至是我们这一群被邀约的客人中,来得最早的人?”
瓦尔特看向身边眼熟的女性,开口问道。
紫发御姐点点头。
“没错,如果你不介意,我愿意将此行所见到的一些事物分享于你。”
她伸手按在腰间,一柄长刀悄然出现。
手轻轻搭在了刀把之上后,刀身微微出鞘。
瓦尔特下意识的警惕了几分。
黄泉似乎察觉了他的状态,开口解释道。
“别在意,只是习惯。”
“因为一些过往,我变得很容易遗忘,这也是我经常迷路的原因。”
“只有当这柄刀出鞘时,记忆中那些朦胧的景象才会逐渐清晰。”
瓦尔特点点头,抱起了双手,看向不远处的街头景色。
“看来你也不容易啊,那还请继续分享你的所见所闻吧,我还是很感兴趣的。”
黄泉的眼神逐渐从迷茫变得清晰。
“首先是黎明的时刻,那里是梦境的工厂。”
“梦境中的这些造物,都是需要隐夜鸫家系成员来进行建造的。”
“所以黎明的时刻就是隐夜鸫家系的主场,类似于朝露的时刻,是橡木家系的主场一样。”
“在一座座想象的工厂中,工人们日复一日地在梦中创造各种奇思妙想的商品,然后回到现实,在与豪华客房相去甚远的卧榻上休息。”
“我与他们有过交谈,极少有人不满,更多数的人都认为,这已经足够了,光怪陆离的梦境已是最好的报酬。”
“可能这就是同谐的伟力吧。”
“我在那里遇见一位少女,她刚成年,正是应该纵情享受美梦的年纪。”
“她最大的愿望是有朝一日能迁至黄金的时刻,看看由自己的双手织就的华服被人夸赞购买,但实际上她需要一天工作接近十六个小时,才能勉强在黄金的时刻租得起房子。”
“我只能想办法从黄金的时刻带了一些衣物反馈给她。”
“然后是烫金的时刻,那里是匹诺康尼的货币中心。”
“是一座森严得如同要塞的金融之城,梦境的经济心脏,苜蓿草家系的皮皮西们在那里维持它的运转,将纸钞构成的血液送向巨人匹诺康尼的各处。”
“那里所有人都衣着精致,脚步匆匆,仿佛一刻也不得停歇。”
“对于那里的皮皮西人来说,进入烫金的时刻工作,是他们后代最大的期许了。”
“和黎明的时刻对比,烫金的时刻只有极少数人愿意同我交流,甚至还需要收费。”
“我离开之前前站在十字路口,看着一群又一群人像风一样匆匆掠过钢铁的丛林,只为把赚来的苜蓿币锁进银行金库。”
“我不知道 他们是否会再次打开那些金库的门。”
“但在我离开前,我亲眼目睹一位衣冠楚楚的皮皮西从空中跌落,而周围的人依旧穿过了他。”
“还有更多的人,镇静地排在天台前,等着轮流跳下去。”
“真不知道他们是因为破产,还是因为精神压力过大。”
“不过还好,在同谐的庇护下,他们并不会真的死亡。”
瓦尔特想起了在故乡时的一些商业竞争。
其中有一句着名的问话。
究竟哪一个下落的更快?是一个人的身体,还是他的股票?
他叹了口气。
“听说蓝调的时刻十分浪漫,黄泉小姐可曾见证了什么故事?”
“浪漫?”
黄泉摇摇头。
“也许瓦尔特先生也听说过,那里有一艘名为黄昏号的巨轮停泊在梦海之上,轻歌曼舞,夜夜不休。”
“我在那里遇到一位苍老的妇人,她在港口盼着多年前离开的爱人归来,在停滞的时间里等待了无数的时间。”
“潮湿的海风里,她谈起自己的青春,就像许多渴望财富与机遇的人们,他们为了追逐梦想来到匹诺康尼,他的意识却留恋在了梦海深处不愿离开。”
“末了,她提议坐上灿板,在近海上继续我们的对谈。”
“我答应了,同她一起登上小船,可她却再没说些什么,只是茫然地望了海天相接的尽头许久。”
“最后在我的提议下,我们回到了沙滩。”
浪漫的时刻,充满了背叛。
黄泉最后去过的时刻,是薄暮的时刻,也就是三月七之前去购物的时刻。
瓦尔特开口道。
“薄暮的时刻是时尚、奢侈与消费主义的梦境,我的同伴也拜访了那里,还购买了不少衣物,特产,印象还不错。”
黄泉点点头。
“那她就一定见识过为实现梦想、或已然实现梦想的人们在那里挥金如土、孤注一掷。”
“一切皆可标价,一切皆可买卖,哪怕是梦想本身。”
“甚至是自己。”
“我曾经在那里见证过一场拍卖会。”
“我在那里看见一位智械,他准备的拍品是自我。”
“一旦有人竞拍成功,在约定的期限和规则下,他会践行买家的一切指示,成为那人绝对的所有物。”
“那智械一共自我拍卖了十二次,我参加了他的第十三次拍卖会。”
“那是我见过最人声鼎沸的盛宴,但再也没人将目光投向他。”
“这一次,他流拍了。”
“这就是我一路上的浅浅见闻。”
黄泉抬头看向瓦尔特。
在她的家乡,也有一名瓦尔特,气质上与眼前这位颇为相似。
理性铸造一切,但内心依旧保留热血。
“在我来到匹诺康尼之前,曾有人这么对我说,匹诺康尼在很久以前并非如此,匹诺康尼也不应如此。”
“我便是为了他的遗言而来到这里。”
“我一路走过盛会之星的现实和梦境,看着黑夜升起又落下,时光为人们停驻,而精神的富有和贫穷,也永远停留在各自的刻度。”
“这是一个不断固化,停滞的世界。”
“所以我认为美梦的崩溃是必然。”
瓦尔特摊开一只手。
“匹诺康尼未来的居民,也许有办法改变这一切。”
黄泉摇摇头。
“也许吧。”
“但如果这正是人们所期望的世界,如果这正是生命选择沉睡的原因,那我们还应令它做出改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