刃拔出了剑,而镜流却在摇头。
“我试过了,除了能给你留下一些伤口,其他也没什么用。”
刃的不死之身,曾经被她一次又一次的刺穿过,只为了能让他用身体快速的记下剑招。
当初那一种堪比虐待的训练方式,确实效果明显,可同样也让镜流发现了,刃的不死身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打发的东西。
人间的剑杀不死丰饶神使的血肉。
她以为自己说得很清楚,刃应该听懂了。
刃确实听懂了,却还是开口道。
“但你依然欠我这一剑。”
他闭眼垂头,仿佛引首受戮。
镜流还是摇摇头。
“我教你剑时就已说过。我不对全无生趣、引颈待戮的人动手。”
这下刃的语气中多了几分愤怒。
“只有对手才能让你拔剑,是吗?”
单手挽剑花,红金两色的锋锐长剑直指镜流的脖子。
“多说无益,我来奉还你的一剑之教了!”
镜流叹了口气。
“珍惜此刻吧,我给你短暂一死的机会。”
两人缓步走了起来。
景元默默的后退了几步,不想被交手的战火波及。
丹恒站在原地,洞天的人造太阳已经接近日落,日光照射在丹枫雕像上,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将他半个人都盖住了。
刃很强,作为星核猎手的主战力之一,他有着接近令使的实力。
如果在一颗普通文明的行星上,他能够单人摧毁整个文明。
但面对抛弃一切,早已跨过了自己的极限,徘徊于魔阴身边界的镜流,他依旧不是对手。
在堕入魔阴身之前,她就已经是罗浮最强的剑士了,而为了复仇,她超越了血肉的限制,重新握住了那一柄踏上命途之后,自发形成的剑。
剑,长三尺七寸,轻如无物。
它并非凡铁熔铸,而是一截坚冰凝成,幽幽含光如握一线月光在手。
刃毫不犹豫的割开了自己的手腕,任凭鲜血洒在手中的玄黑的剑身上,一股红色带着死亡气息的能量浮现剑刃之上。
他手中的剑,名为支离,长五尺,重若千钧。
这柄剑本是在镜流荣登剑首之日,他亲自打造出来送给她的礼物。
那日应星一身黑衣出席典礼,负手投出支离,剑尖直接切开地板,没入地中数尺,几乎只留下了剑柄可见,人人都为之惊叹。
当时他所想的,唯有罗浮云骑剑首才能诠释他剑的威力。
可未曾想,这柄剑未斩下天上的星星,反而在孽龙之乱中支离破碎,贡献了最后的力量。
如今,物是人非,反而成为了他自己的兵器。
不,准确来说,是他成为了唯一的兵器,唯一的刃。
几步之后,最终还是刃先发动了攻击,一试横斩,仅做试探。
镜流单手凝剑,倒握上撩,轻松破解。
但下一刻,刃就加快了速度。
嘭!
支离与冰剑碰撞之声,仿若引爆,惹得周遭尘土四起。
两人之间一红一蓝两条巨龙翻飞起舞,剑光闪烁。
镜流的剑法早已出神入化。
对关于剑的一切,她了如指掌。它们就是身体的一部分,是行走坐卧间的一呼一吸。
上一刻的剑法轻灵飘逸,如同行云流水,下一刻的剑法就刚猛霸道,每一剑都如同雷霆万钧,势不可挡。
轻重之间的转化,毫无生涩之意。
刃的剑法虽是镜流所教,但始终还是差了不少。
但他和镜流不一样,他只攻不防。
具有不死身的他,直接面对镜流的无暇剑光,任凭剑气在肌肤上撕裂一道道口子,血肉横飞,也只是进攻,不断的进攻。
他的身影在剑光中忽隐忽现,但每一次出剑都明显无比,赤红的血气中带着一股凌厉的杀气,让普通人不敢直视。
一番短暂的交手后,镜流急速的暂退两步,从反手剑转成了正手剑。
而刃借助场地上飞扬的沙土作为掩护,狠狠的甩出了三道紧密的无间剑气出去。
月牙般的剑气转瞬而来,轻易的劈开地上的石砖,但镜流却不慌不忙,仅仅只是左右一摇一晃,就丝毫不差的躲过了三道剑气,任由其轰在了身后的石柱上,将石柱轰了个粉碎。
眨眼间,两人又对攻在一起,这次快得几乎要看不见身形。
剑光愈发璀璨,每一次剑锋相交,都会激起一片惊涛骇浪般的剑气,仿佛整个洞天都为之震动。
不知已经过了多少招,镜流突然纵身跃起,向高空冲去。
她的身影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宛如一道流星划向天空,然后忽的转身,手中的冰霜长剑也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嘭!
一声音爆骤然响起,她的身影消失了。
剑气四溢,如同狂风暴雨般肆虐整个场地。
再出现时,她已经单手负剑站在地上,背后则是飞扬的一道长长烟尘。
海风吹过,烟尘散去。
刃的尸体躺在地上,没几秒钟,原本死去的他忽然猛的一吸气,从短暂的平静中醒来。
只有在短暂如梦的死亡中,他才不会感到那么痛苦,就像是从前举杯痛饮的日子一样。
这也是他答应艾利欧,以真正的死亡为报酬,加入星核猎手的原因。
他在回味死亡。
大气都不喘一下的镜流任由余力,看了看景元,又看了看丹恒。
丹恒脸上神情复杂,似追忆,似落寞。
她问道。
“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这场聚会结束后,我会重新返回列车,继续我的旅行,虽然持明族的蜕鳞之术被人暗中破坏,并不完整,但我确确实实已经轮回转世,只是偶尔的噩梦中,才会有过去的记忆。”
“列车也不可能永载你走下去的,你的朋友们各怀心事,就像曾经的我们一样。”
镜流手中的冰剑化作寒气消失了。
“当年逃离罗浮,我曾想过放弃复仇,抛下一切。但随着岁月增长,它越来越清晰,几乎成了与我朝夕相伴的老朋友,时时刻刻在我耳畔呢喃。”
“陷入魔阴身时所作的一切在我的记忆里盘根错节,无法摆脱。最终,我决定面对它。”
“当我见证丰饶陨落时,也许你和应星都将得到真正的解脱。再见了,饮月。”
丹恒正想解释,他是丹恒,而并非丹枫时,突然想起了夏之辉说过的一句话。
身份不重要,真相才重要。
在他们的眼中,丹恒和丹枫,又有什么区别呢?
最终,他只能点点头。
“再见,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