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希离开晋王府的时候,宋延皓几番欲言又止,菖蒲笑他,“大人不会说话了?”
“你为何不去见他。”
宋延皓问出了奇怪的话。
洛希认真的想了想,认真的反问,“我为什么要去见他,我又没欠他钱。”
“可你方才——”
“救人而已。”洛希止住他的话,大步大步的朝着与县衙的方向,撂下一句,“宋大人不必跟来了,天黑我得回家吃饭了。”
秦三府门口出现洛希和菖蒲时,出来迎接的秦镇汗流浃背,不知道说什么。
“三舅舅,赏脸给口饭吃吧。”洛希半开玩笑,往里一走,里面全都是黑衣侍卫。
秦镇用着绝望的语气求她,“这些是你的人吗,何必、何必要——”
“不是我的人。”
洛希一眼就看出了于煌,凶神恶煞的模样连她也害怕,礼貌的打个招呼,“我来取个东西,只求大人当做看不见我。”
说着她就往几间去,秦镇的两个小妾抱着孩子哭着不停,一见洛希就止住了。
以为是什么救兵,结果洛希冷冷抛下一句,“我只是来拿东西的,姨太太们继续哭哈,等哭累了,休息一会继续哭就是了。”
她这样狠心的话,连在人群中的秦家夫人余氏也震惊不已,她站了起来跟上去。
不知道为什么会突如其来的被一大群官府的人包围,也不知道洛希到底是什么身份可以出入无事,她只是加快了脚步追上了洛希,问的第一句话,“希儿…你…神通广大…可知…可知我的蝶儿有没有出事……”
“哦,她呀。”
洛希突然停下了脚步,手上不知道哪里多出了一串钥匙,正在闪闪发光。
余氏心中一惊,这是秦家库房的大钥匙,吓得她声音颤抖着,“这钥匙…”
“你女儿给的,她说秦家不是人,吞了她的嫁妆,要我去取,她分我一半。”洛希语笑轻淡,又说,“说起来那嫁妆虽不是很多,她十三岁就被逼着嫁人,算是十年的利息…也有几千银子了…再说三舅舅吞了我娘三分之的嫁妆,算利息,得有四万多…”
余氏一惊,想劝她别那样做,洛希反而劝她,“你女儿要我劝你,早点和离为好。”
“她怎会这样说……”
“三舅母难道不知道她和离再嫁了?”洛希说话间已经开了库房的门,轻车熟路的来到书房,打开盒子取出了所有的契约。
再回头看着苍老消瘦的余氏,只觉得怒其不争哀其不幸,“母亲说你是个才女,聪明的很,怎么会活成了这个样子……”
余氏一时无话可说。
好几年前,她听说女儿在夫家过得凄惨,求过秦镇出面,反遭毒打,后来收到官衙信件,是女儿刺伤了夫婿,已经入狱。
起因,是夫婿失手打了女儿。
她又惊又怕,赶到牢狱里劝女儿回去认错,要她好好听夫婿的话重头来过。
那时女儿脸上的表情,很奇怪。
她说自己变得很奇怪。
此后余氏就没有了女儿的消息,派人偷偷去问,回来说,女儿放回了夫婿家中。
“她怎么会和离了,她一个女子,那样的势单力薄,不依附男子该如何……”
“她过得很好。”
洛希没有兴趣听这种“自以为是”的理论,送了余氏一句,“我原先以为舅母只是无儿无女在身边可怜些,可如今发现,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说着她离开了后院,秦镇正在烦恼着哭哭啼啼的一大家子,也看见了她手中之物正是房地契约,发怒道,“你、你在做什么!”
“替秦蝶来取钱。”
洛希白了他一眼。
出门时秦镇大追上去,被官衙一棍敲断大腿,震慑道,“无故不可离门!”
“她!她取我秦家财物!”秦镇又惊又怕,“官爷你可以查她身上的契约!”
官衙冷的一句,“你的财物,你被你女儿与侄女一并指告私吞嫁妆,把整个秦家卖了你都赔不起,如今还分不清情况?”
“我、我没有!?”
“你有。”洛希笑着蹲了下来,在她耳边小声道,“你那位好管家头一个认罪了,陈年坏事数不尽,都告诉了青天老爷呢……”
秦镇一惊,不敢置信。
洛希从菖蒲手中接过一张折子,双手打开,几乎贴到了他的面前,“看清楚了,知州府下的文书,我只是来取应取之物。”
“你…”秦镇吓得大惊失色,洛希还友善的给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于煌,“不过那人不是知州府上来的,他是裕王府的侍卫。”
“我…我没有的罪过裕王府。”秦镇话音颤抖,不敢置信自己会得罪那样的人。
洛希一笑,“三舅舅忘了,你要孙大力来挑衅我,他一拐杖敲伤了一个人。”
秦镇恍然大悟,可那人不是大理寺卿严见斋吗,怎么会变成了裕王?
“这两人有区别么。”洛希一语成谶,冷笑着站起身来,“反正你都得罪了。”
秦镇看着洛希走远,他想要找人来帮忙,可兄弟姐妹之间,他算计过太多了。
秦二刚才还来过,说他答应了洛希要给她一样东西,他至今不知道是什么。
直到余氏颤抖的来到了身边,她还抱着空盒子,一打开,里面剩下有三张纸。
秦镇以为洛希漏了东西,以为自己还能捡回“芝麻”,急忙的将这几张泛黄打开查看,这一看上面有些三个暗红的手指印。
余氏看着夫君发白的脸色,凑了过去一看,上面赫然写着兄弟三人间互相瓜分秦鸢的相互保密承诺书,还有彼此的名字。
“她、她是魔鬼……”
秦镇恐惧道。
余氏看着丈夫这般疯狂失颠,看着被洛希特意留下来的三张纸,失神一笑。
秦镇以为笑傻了,问她,“你笑什么?家里这种情况你还笑得出来!”
“官人难道这点道理都不懂吗,她把证据都留给我们,就是还没狠下杀心,她给我们都给了性命……”余氏聪明了一回,黯色道,“国朝律法,侵吞嫁妆一百,杖四十,处黙刑,罚劳役,二百处则杖一百,牢狱六年,往上叠加,而秦鸢当年方面的嫁妆…成千上万,以利息算,你我皆牢狱此生。”
秦镇听着余氏这般对律法铭记于心,又想起她从前对诗经倒背如流,只是冷冷的笑出声来,嘲讽道,“你当年有这个本领,为何不劝我,如今出事了才来做马后炮!”
“……”
余氏愣在了原地。
听着丈夫的声声指责,她悲哀的发现自己隐忍前半生,她的丈夫并不是因他无子而冷漠,而是他从来…就没有看得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