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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阿母那边也同意了?”

“嫂嫂如此不管不顾地大闹,想来阿母心里也必然有了计较,管家之事多半也会移交到小徐氏的身上。算是……给徐家的补偿吧。”

孙权低头看着乔玮,“你再坚持坚持。”

只要能看得到希望,也不是不能坚持的。

孙权揉揉乔玮的头发,转身给自己穿好外衣,“我先送你去小乔那儿,早点歇着。”

“不用送我的。”乔玮推着孙权去睡,“就几步路,还有小夜陪着,你守着伯兄就好。”

“真不用?”孙权不相信。

“真的。”乔玮再三表态,“饮了酒又刚沐浴,还要跑出去吹风,你这是真不怕明日起来头疼啊!”

孙权微微挑眉,站住不动。

“小夜取了这些药丸,明早若是起来有任何不舒服,记得服用。”乔玮又交代好孙权,“我走了。”

孙权叹了一口气,“你这意思是,明早你也不打算来管我了?”

微亮的眼眸里带着满满的委屈,不高兴的嘴角撇到一边,活脱脱就想一只八哥犬,用眼神指控乔玮的狠心。

乔玮失笑,这个男人可真会演戏。

“知道了,会来管你的。”乔玮给孙权掖好被子,哄道,“快睡。”

乔玮转身要走,手指却被轻轻勾住,她低下头看孙权,“我就是去休息,这么舍不得啊?”

“嗯。”孙权非常坦然地承认,“今日阿兄还说,羡慕我,说若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我……也是这么想的。”

孙权闭着眼睛,语气轻柔,嗓音带着些许喑哑,在安静的夜里,像是一片羽毛,轻轻划过乔玮的心尖。

“我很庆幸,当初做的决定。”

乔玮轻轻蹲下,看着孙权的面容,用另一只手的手指戳了一下他的脸颊,“你这还打不打算让我去睡了?”

孙权“唔”了一声,轻笑出声,“让的。”

他轻轻松开了乔玮的手,“快去吧。”

乔玮体谅他大概是喝得有点儿微醺了,盯着看了一会儿,确定他的呼吸渐渐悠长,才起身出了屋子。

而另一张床榻上的眼眸却睁了开来。

孙策其实也没醉得那么厉害,乔玮推门入屋来的时候,他其实就有点醒了。

他听见了乔玮差点被地上横七竖八摆放的酒坛子绊倒时发出的小声惊呼,也听到了她轻声吩咐小夜去取药丸时候的嗔怪。

孙策以为她会生气,会将他从床上拽起来痛骂一顿,因为徐氏就是这么干的,而吴老夫人对他阿父也是这么干的。

但乔玮却没有,她很平静地在处理这件事情,仿佛这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一件事情,就和吃饭喝水一般,没有引起她任何情绪上的波动。

孙权说的对,他是羡慕的,尤其是这一夜,他一想到徐氏,就对孙权生出无限的羡慕来。

而他闻到淡淡的清香慢慢走近放下帘帐的时候,全身都不由自主地僵住了。他在思考,到底是该继续假装宿醉,还是装作悠悠转醒,免得乔玮将他错认成孙权。

可他的心底在那一刻仿佛出现了另外一个人,他在隐隐期待,期待着乔玮将他错认成孙权,他带着一种窥探隐秘的罪恶感,却依旧想知道,如果此时是孙权躺在这里,乔玮会怎么做。

会替他褪去外衣吗?会温柔扶他起来喝水?还是会替他盖好被子?

他不由得攥紧了拳头,等着那一双纤纤玉手的触碰落在他的身上。可他一面期待着,一面又在唾骂自己的卑劣。

他早就答应过孙权,会将对乔玮那一点晦暗的心思藏好,他也一度觉得不过是个女人罢了,将她真的当做是自己的弟妹来看待。

可只有在这样无人知晓的夜晚,他才能发现自己的卑劣,那一个被他强行压制住的念头又被他短暂地释放出来,在他的体内大声叫嚣,而他却无法制服。

那一双手越来越近,他也屏住了呼吸。

但最终她好似发现了什么,一双手也仿佛是受惊般缩回,果断转身离开。

而背对着床外的孙策却也暗暗松了一口气,但随之而来的也是浓浓的失望。

不只是对乔玮没有认错人的失望,也有对自己的失望。

他忽然在想一件事情,如果……如果当初黄庆成功将乔玮献给他,而孙权没有察觉黄庆的动机,没有跟着去皖县见到乔玮的话。

一切会不会不同,今日承受这般温柔和全心全意对待的人,是不是就是他了。

孙策躺在这张原本属于孙权和乔玮的榻上,鼻尖传来一阵阵浅香,他是第一次生出了对自己这个弟弟的嫉妒之情。

自己和徐氏不睦,家中也无人不知,他们新婚的时候,也曾有过一段恩爱的时光,但后来徐氏便渐渐变了,变得善妒、心狠,残害妾室和庶子庶女,如今更是疯癫无状,全然不顾体面,当着众人就能大吵大闹,落他的面子。

焕章阁乱糟糟的,一想到都令他心烦,他是一点儿也不想回去,即使是那几个姬妾的屋里也不想踏足。

不想居胥阁中,点着淡淡的安息香,古朴又没有过多装饰的屋子,无人打扰的安宁,连窗外的一片绿竹都能将烦躁的蝉鸣拒之门外。

倒是书案上和书架上还摆放着些许杂乱的图纸和账本,平添了几分生气。

孙权发觉孙策的眼神,小声解释道,“那是乔氏用的,连我也不让动,说是收起来她找不到了反倒麻烦,还要和我生气抱怨。”

听着是抱怨和不满,但语气里透出的却是淡淡的宠溺,仿佛这样的互动,是他们夫妻之间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孙策听着心里一阵酸楚,比起焕章阁,这里倒更像是世外之地,也更像一个家。

孙权也没拦着孙策灌酒,反让人取了所有的“家当”来,“乔氏不喜酒味,我这屋里藏着的也没多少,这些就是最后的存量,兄长要是不尽兴,我只能让幼煣去焕章阁取了。”

孙策苦笑道,“说得好似乔氏将你约束得多紧似的。分明是你也乐意教她管束。”

是啊,孙权乐意被管束,他不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