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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剔银灯 > 第60章 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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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传来消息,沈谛快要被申瓯玩死了。在大京城内大肆宣传。

大京城中近来人心惶惶,莫说是宵禁就算是白日里也少有人出门。皇宫昌武门前跪满了人,哀求着哭嚎着,有人来也有人离开,但总有不多不少的人在跪着。城门两边鸣冤鼓被敲破了鼓面,官衙里挤满了闹事的囚徒,焦灼悲痛的情绪由大京城蔓延开来,顺着古淮河一路浸染了邗朝内外疆土。

皇宫角楼上,有两人前后相立。

“主子,依照您的吩咐,城内已经传遍了您快被申瓯玩死了消息,百姓们群情激奋,您的这把火烧起来了。”说话的是沈谛的八暗卫之一杜仲,冷着脸全然公事公办的态度。

“鹰花副将?”

“也按照将军的吩咐已经秘密将鹰花副将等人从天牢转移出宫。”

“伤况如何?”

“伤员数人都是轻伤,但昨夜鹰花副将带领手下在天牢捉老鼠烤来吃,今日全体拉了一天的肚子。”

“……”

沈谛早就习惯了杜仲的冷脸,自小时候起她就没看见过这家伙对小杏之外的露过笑脸。她伸了个懒腰,不小心扯到了伤口又疼得龇牙咧嘴。眼下事情都妥当,她忍不住插科打诨起来。

“嘶!这么就你一个,其他人呢?我这还伤着呢,都不来心疼心疼我?”

杜仲嘴角抽了抽,苍天啊谁家主子这么厚脸皮啊。

“今日是那三位的忌日,他们都去祭拜,想来两刻钟后就回来。”

沈谛忽地沉默了一瞬,她意兴阑珊地缩回小榻上。杜仲静立一侧,等待她开口。

“其实,刺槐、柳和香椿是被我害死的。”

杜仲依旧是垂眉,并无其他任何反应。

沈谛的声音很轻,道:“如果不是我非要救申有枝,他们三个就不用进公主府那场大火里。如果我没有向他们下令……”

“主子,人生没有如果。在我老家,如果活着的人一直惦念着死人,那死人的魂是没法投胎的,您应当放下了。”

杜仲难得说这样一大段话,也难得安慰人,他露出了几分细微的局促。

“不,你弄错了。”沈谛闭眼翻了个身,“你或许是以为我是为了救申有枝,因为公主殿下是我的朋友。但其实我当时并不是那么想的。我想——这场大火或许是个好的契机,救下公主我能得到皇帝的信任,也能大事化小掩盖住蒲不悟的行迹,刺槐他们其实是死于我的——野心!那个时候太过于幼稚,以致于失去了他们也达不到目的。”

杜仲眉心跳了跳。

沈谛并没有闭上眼,她翻过身来通过红漆榻背上的反光一眨不眨地盯着杜仲的神情。八暗卫中她了解最少得就是杜仲,对他也最缺乏信任。所以她常常派他去干一些险活累活,可偏偏就是这样的行为导致其他的暗卫以为杜仲是极受她信任的,甚至地位仅次于云杉。

况且,沈谛回忆到书中所写,这家伙最后可是背叛了她,并且到死都不肯说出背后指使是谁!

“主子,你想太多了。”

“什么?”

“能死于主子的命令,死于主子的野心,成为主子登顶路上的一步就是我们的存在的意义。”杜仲直白道,“暗卫就是为主子而活的。”

“你没想过为自己而活吗?想想如果有一天你娶了小杏,早上起来枕头上是小杏的发香,你喊她,她说起来啦吃饭,桌上摆了你最喜欢的饭菜,你们还会有孩子,还会叫你们爹爹娘亲。你们不用再过刀头舔血的日子,那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你不喜欢吗?”

“主子,不是每一个人都向往平凡到庸俗的日子。我过不惯。”杜仲食指无意识地弹了弹,眼神里射出光来,隐隐流露出一种疯狂的兴奋,“我最擅长用毒,我也喜欢看敌人死在我毒药下的痛苦模样,每每那时我才会感觉到痛快,感觉到我活着!”

“那你想过小杏吗?”

杜仲脸上的热很快退下,他有变成了那个冷冰冰的模样。

“如果小杏喜欢过那种日子,我可以去外面杀完人再回去和她吃饭。她做她的饭,我杀我的人,我们可以过得很好。”

“没想过自己会死?”

“想过,死了就是死了。小杏爱我为我痛苦也是应该的。”

沈谛:……娘的这样的人是怎么找到老婆的?

“但她不会痛苦一辈子的,我了解小杏。我有我的人生,她有她的人生,我们只是彼此的一段人生。这世上没有谁是离了谁活不下去的。”

“行!了解了。”沈谛挥了挥手,“你以后还是闭上嘴吧可爱些。”

沉默霎时间在这一座小角楼弥漫开来,而城中还有一处比这处的寂静还要静上三分。

国师府。

申有枝举着血迹已经凝固成褐色的匕首,脸色白得像鬼一样直直立在蒲不悟的书房前。隔着一扇紧闭的门,她就这样僵持着,仿佛屋内的人一开门她就要一刀扎上去。

这样的寂静一直持续到夕阳西沉,红霞顺着天光落下铺满了大半的国师府。

“我知道你在里面……”申有枝的声音哑得不像样子,“你要是还有半点良心,你就出来见我……见我啊……见我啊!你为什么不见我!为什么!你是什么畜生吗!你为什么不担心!你一点都不担心沈谛吗!”

她逐渐发狂,尖叫着一把将刀钉死在门框上。

“公主……公主……您别这样!”

申有枝身边的宫女跪了一地,她们扯着申有枝的衣袖恳求道。

“将军一定没事的!殿下你一定要相信将军!”

申有枝一把甩开束缚。

“我怎么相信!现在全京城都知道那老东西快要把沈谛害死了!皇宫闭了宫门这么久我根本进不去!没有人能进去!母后也没办法出来!还要我怎么相信!我怕啊!我怕下一次听见沈谛就是她已经死了!”

“沈谛死了……那就是我杀死的!我捅了她整整三刀!刀刀见血!”申有枝手心都被自己掐出血来,她拽住自己的发,“那刀是申玉和递过来的……若是刀上有毒怎么办!若是沈谛根本撑不住三刀怎么办!她淋了雨又受了那么重的伤,她若是发了高烧申瓯那老东西一定不会给她医治的!怎么办!怎么办!”

申有枝通红的眼瞪向紧闭的门,她猛地扑倒门上,房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蒲不悟!你出来!你再不出来我烧了你的国师府!”

门悄无声息地打开,申有枝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身后的宫女连忙上前搀扶。屋内弥漫着浓烈的檀香,一片漆黑中只能看见地上星星点点没有燃烧殆尽的香灰。

屋子的正中央摆了一座佛龛,蒲不悟跪在佛龛前,神色平静得有些冷漠。

“蒲不悟……国师。”申有枝擦了擦脸,她似乎在这一瞬间冷静下来。

蒲不悟摆弄着香炉,冷淡道:“多年前我放火烧你的公主府,今日若是你想烧了这国师府也算是一报还一报,烧去吧。”

申有枝平复了呼吸,她定了定神。

“我不烧你的国师府,我要你算一卦,算……沈谛的活路。”

蒲不悟露出一个嘲讽的笑,道:“你是真的不会求人啊。”

申有枝语塞。

“这样吧,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替你算一卦。”

“什么问题?”

蒲不悟丢弃了手中的香灰,眼神中锐利的光落在申有枝苍白的脸上,他缓缓开口:“以前,为什么那么对我?”

申有枝一愣。

“为什么以折磨我为乐?为什么唾弃我、辱骂我、虐待我?我从什么时候得罪了你——你们申氏?”

这个问题当年他被欺负狠了时也不甘心地问过,当时申有枝趾高气昂地笑着说:“虐待你就虐待你还要挑日子吗?”

而眼下,他看见面前的申有枝眼神躲闪,她撇开脸:“那时小不懂事。”

蒲不悟露出了一个更富有嘲讽意味的笑,“每个人都又不懂事的时候,但不是每一个不懂事的小孩都会作恶。”

他不信,不信申有枝会无缘无故地欺负他,他始终相信世间万物是有秩序的,有缘由的。哪有人一出生落地就是恶人?

“没有……是我的错。”申玉颓咬住唇,“那时年岁太小,人人都顺着,就觉得日子无聊。而你刚好撞了上来。就算没有你,也会其他的人受罪,是我的错!你想要什么补偿都行!真的,我知道当时是我做的不对!”

申有枝的话像是一记重锤,蒲不悟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

“你怎么会不对?你可是公主啊。”原来他不过是刚刚好,就像是活该他受这一遭罪,活该他在这刀山火海的人间滚一趟!

“回去吧。”蒲不悟闭眼,“沈谛还活着。”

“可是……”申有枝还欲说些什么,蒲不悟却一甩袖子进了内室。

恰巧此时屋外急匆匆跑来她的侍女春刀。

春刀满头的汗,急道:“公主殿下,宫门开了。”

申有枝立刻转身道:“这个时候?”

“千真万确,奴婢已经看见有大臣进宫去了!”

话语间,申有枝已经迈步朝着外面急去。

“公主殿下,今夜是要进宫吗?”

“不然呢!”

“可是……可是殿下今夜不是要去赶赴驸马的约吗?”

申有枝脚下一顿,而后毅然决然地否决道:“让他今晚不要等了!以后也不用了!”

公主府的马车一路直行宫门前,宫门前已经挤满了各家的马车,水泄不通。

到了宫门口申有枝被春刀搀扶着下车,她一心进宫全然忽略了不远处站着的男子。反倒是公主身边的宫女冬戟立刻朝着那男子行了礼。

男子面如冠玉,斜坐在马车上,他遥遥看着申有枝的背影强撑出一抹笑,有些落寞。

“我猜到她听见消息定会赶着进宫,所以先到这里来等着,驱散了那些对她不善的群众。好了,你跟上去吧,照顾好公主殿下。”

冬戟话少,又是拜了一拜连忙跟上。

申有枝进了宫直奔皇后的中宫,她知道如今去找申瓯定会被拒绝门外,还容易招惹那些大臣口舌是非。在成事之前,她不能暴露出半点心思。这把想着,申有枝的步伐慢了些。

“春刀。”

“奴婢在。”

申有枝揉了揉眉心,道:“我衣冠如何?”

春刀眼神细细一绕,替申有枝推紧了发髻上的一只玉步摇,又整了整衣领。片刻后,一行人出现在了中宫殿前。

谁成想有人比她们还要早到一步。

“怎么?公主殿下在山上待的久了,连基本的礼数都忘了?”说话者一张艳红的尖唇张张合合,涂满黛粉的眉斜斜挂在鬓角,颧骨薄薄一层皮顶起,瞳孔转几下落在申有枝的身上。明明这几日她也睡不好,脸上涂了厚厚的粉也遮不住眼下的青紫,却装出一幅悠哉悠哉的模样。

申有枝看了一眼立刻转开眼,生怕被女子的刻薄尖酸污了眼。

“我当是谁?原来是薄贵妃,这个时辰来找我母后应当就不是请安了,还以为贵妃娘娘懒了几十年勤快了一天呢?”

殿外两人火药味十足,于此同时,中宫殿内也是紧张忙碌着。

小杏被按坐在梳妆台前,沈谛正在往她脸上安置着人皮面具,云杉等人警戒。

“主子,外面两拨人不会打起来吧。”

“一个贵妃,一个公主,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能打什么架啊!你啊这几天多吃点,这皇后娘娘还是有些丰腴才像。”

话语间,殿外又继续了言语上的明争暗斗。

薄贵妃这几日虽在宫中但一直被禁足,自然也不了解发生了什么。但为了她那不成器的四皇子,她得弄清楚这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公主殿下这话说的。也不知道是谁出嫁又和离,为了男人还要青灯古佛去出家,几年也不回宫中看一眼父皇母后。说到懒谁能比得过你啊?”薄贵妃连装都不装了假笑道,“公主此次进宫到底是担心陛下娘娘还是担心沈大将军哦不!还是担心……沈才人啊?”

这话说得实在是刺耳,申有枝冷笑一下。

“薄四月你现在在中宫你知道吗?”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薄贵妃丝毫没察觉到危险降临,风情万种地打了个哈欠继续道,“等了这么久了,皇后娘娘看来是又睡过头了!她不见我倒是能理解,毕竟这么多年面对面看都看腻了。可是公主殿下,要是娘娘连你都不见该如何?”

“中宫里住着的是我亲娘,在我亲娘的地盘骂她女儿!”申有枝转身朝着轿子上的薄贵妃,“你不是自己找打吗!”

她猛地挥出一拳。

“啊!”尖叫声乍起。

薄四月被一拳从轿子上揍飞到了地上。她捂着脸眼冒金星,颤抖着不敢置信道:“你居然居然打我!”

“打你就打你还要挑日子吗!”

闹剧瞬间开场!

申有枝想自己也算是疯了,她居然不顾掩面,不顾尊长就这般把多年的仇敌揍得鬼哭狼嚎。也多亏了她身边的春刀冬戟两个好手,人少也不落下回。

“薄四月你听好了!”

申有枝骑在薄贵妃的身上,一把扯着薄贵妃的头发,压低身子道:“当日我捅沈谛三刀,你以为是谁递的刀?是你的儿子!是你薄氏!若是沈谛日后还活着,她那样的人只要有一点翻盘的机会,你我的下场绝对惨绝人寰!沈谛若是不死,咱们都得死!”

薄贵妃也不是什么好欺负角色,她螺子黛的长指甲在申有枝的脸颊上划出一道血痕,“我凭什么信你!”

“你不用信我!你只需要像那日祭台上一样,等我了解沈谛时给我递上刀!你知道的,只要沈谛一死,以后的邗朝就是你儿子的!是你薄氏的天下!你干还是不干!”

薄贵妃的眼中一闪而过贪婪的光芒。

“好,我给你准备好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