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图书迷!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剔银灯 > 第20章 望月20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夜幕降临,大花楼点亮了每一处角阁的灯笼,整栋楼亮如白昼,莺歌燕语绕梁不绝。秦洗书随意取下一盏灯笼,沿着楼梯步步向下,笑得见牙不见眼,香粉从她脸上的褶皱里往下掉落。

“哎呦!张公子吃好喝好啊!”秦洗书一路打着招呼,“王大官人今夜可要不醉不归啊!叫我们这上好的姑娘们伺候着!”

秦洗书在大花楼内左拐右拐,一路人影渐稀,她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大。终于在走到一处隐秘的地窖门口时忍不住笑出了声。

开门的小厮笑嘻嘻地凑过来道:“书姨,今日有什么开心事啊?”

秦洗书一收笑意,冷道:“哼,开门!随我进去看看新货!”

地窖门口的小厮赶忙点头,要去解开地窖的门锁。秦洗书转念一想拦住了小厮,她道:

“等等,这回的性子极烈,去多叫几个人,不然一时压不住她!”

这姑娘救长恨那日,穿着那么厚的棉袄,冰凉的河水看都不看就跳了下去,不是个好拿捏的角色。

“快去!再多叫些人来!带上棍子!”

“书姨,知道的说你这是对付姑娘,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要去打狼呢!”

“废话真多,快去!”

等人到齐,秦洗书正要带人下去,被匆匆赶来的镶玉喊住。

“书姨书姨!带上我吧。”镶玉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秦洗书能不知道她的心思吗?无非是自己落得如今这等地步,也见不得别人好罢了。她轻飘飘地睨了一眼镶玉,道:“走吧。”

不多时,一行七八个人下了地窖,走过一节极长的石阶,来到一面石壁前。

石壁上不多不少排列着四处洞窖。此刻空了三处,只有最里面的一处洞窖用厚重的青石大板堵死了,露出指甲盖大的呼吸孔。一行人的影子落在石壁上,像是一群张牙舞爪的妖魔。

“开吧。”秦洗书挥手。一想到能用这里面的人赚多少银两,秦洗书就按捺不住嘴角的笑意,脸都笑僵了。

不知是谁按了一处机关,青石板被缓缓拉开。黑洞洞的窖里睁着双血红的眼,极深极大的瞳孔中浓烈的情绪像是要化成血泪流溢下来,别人都不看只死死盯着秦洗书一人,瞬间让人毛骨悚然!

石板搬开的一瞬间,秦洗书就对上了那双眼,她猛地打了颤栗,汗毛竖起,笑死死僵在了脸上。不光是她,在场的所有人没一个敢上前,都像是被什么猛兽盯住,忍不住要往后奔逃!

“都愣着干什么!你们还怕一个女人嘛!”秦洗书尖着嗓子呵斥!

众人这才醒过神,一拥而上,像是苍蝇萦绕这块嫩肉,撕扯拖拽,喧闹声乍起!忽然,一声凄厉的哀嚎,人群中一道血溅得老高,喷射了众人满脸满身!

镶玉正垫着脚围观,猝不及防被腥热的血溅了满脸,她尖叫一声,打着趔趄往石阶上爬。人群中连滚带爬地奔出个人,那人跟在镶玉身后也想逃出地窖,却踉跄了两步跌落在石阶上。

那人半身都是血,捂着自己的脖颈,血还在从手掌间往外喷涌,他惊恐地抓住镶玉的脚踝,道:“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镶玉吓得叫破了嗓子,面无人色,嚎叫重复道:“别碰我!”

变故发生得太快,许多人反应不过来,到底还是秦洗书压得住场面,她大吼一声:“别松手,给我压住她!”

方才带的棍子也起了作用,众人手忙脚乱终于还是将沈谛压制在地上。沈谛不服输地昂头瞪着众人,吼道:“放开我!”

“他娘的!这婊子手里藏着刀!”

“老三老三!快捂住老三脖子!”

“刀呢!快夺走刀!”

“老三没气了!”

“他娘的!看老子不掐死你!”

秦洗书又是一阵心惊肉跳,她顾不得擦脸上的血大喊道:“不准伤着这小畜生的脸和骨头!给老娘撒来手!”

众人这才稍稍卸力,人群中丢出了一块染血的铁片,不大不小正是鞋掌的形状。

“妈的,就是这东西要了老三的命!”

“快看看她另一只鞋!”

“把她另外一只鞋的铁片也拔出来!”

沈谛脖颈间一圈紫红的掐痕,四肢被死死折压在地上,泥土塞进口舌间,满眼血丝,恍若恶鬼。她被粗暴地翻个身,夺取了另一只鞋里的铁片,末了还被人狠狠跺了一脚,脚踝处几乎要断裂开来。

沈谛咬牙嘶吼。

“书姨书姨!快救救老三!”

秦洗书转身看了一眼那已经没了气的男人,连忙移开了脸。她弯下身拽起沈谛的头发,脸上都是狠毒的怒意。

“真狠啊小姑娘!给人脖子都快割断了!”

沈谛勉强抬起眉眼,迎面就抽来一巴掌!抽得她眼前一黑!

秦洗书脸色狠厉到扭曲,骂道:“你的本事怎么这么大哇!”

又是一巴掌!

“今天杀人,你明天是不是还要生吃了我啊!”

每次停顿都是一巴掌!

一下又一下,抽得沈谛脑子嗡嗡作响,甚至牙齿都松动,两边脸肿得如同猪头,视线里全是晃动的人影,剧烈的疼痛伴随着口鼻间大量涌出的血迹。沈谛垂着脑袋气若游丝。

秦洗书松开手,沈谛一头砸在地上不知死活。秦洗书踹了一脚,确认人是晕了过去。

“我都说过了这次的性子烈,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老三啊算是着了道了!”秦洗书擦了擦手,眼里冒出一种残忍的光。

她缓缓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就把老三的尸体和她关在一起,关个两三天也算是赎罪了。”

狭窄的洞窟里被硬生生塞进了两个人,连转身的空隙都没有了。

“哦别忘了!”秦洗书踏上一截台阶,“给那张脸好好上药,要是留下了一丝疤痕,你们全都吃不了兜着走!”

地窖门口,秦洗书看着瘫坐在地的镶玉,嫌恶地骂道,“没出息的东西!一身血瘫在这里是要给谁看啊!还不快滚!”

镶玉失了魂地站起来,发着抖逃走了。秦洗书看着她透露出恐惧的背影,不知为何自己反倒打了个寒颤。

她忽然想到,无论是杀了个人还是被她打得要死,地窖里的那个女人只是咬着牙,连吭都没吭一声。

秦洗书心头浮上了不好预感,或许这一次她惹了个大麻烦。但……不过就是个女人!她自我安慰道,一个女人在一座花楼还能翻出什么天来!她摇了摇头驱散那些荒谬的恐惧之意,匆忙走开。

背离巷,夜幕四合,小院里的两人始终都不见沈谛回来,尤其是种雪剑见到马厩里没了沈谛的马,立刻就寒了脸色。

“我方才进屋查看了,沈大官人一件衣物都没带,应当不是出远门!”

长恨看向已经翻身上马的种雪剑,急道:“你先别慌,我让我熟知的姐妹在城中寻一寻,或许将军是在哪个酒楼醉倒了!”

种雪剑却并未听得进去,牵了马就要离开。

“种雪剑!你冷静些!”长恨叫道。

种雪剑这才回首看了她一眼,冷冷道:“你在家里收着,若是天亮我还没回来,便当从未见过我们,你……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去吧。”

长恨她死死抓住种雪剑的缰绳,不敢置信道:“什么叫让我自己过自己的日子?你说清楚!你们不回来了吗!”

“我不知道,将军在哪我便在哪!”种雪剑一扯缰绳,险些将长恨扯到在地。他朝着长恨道一声抱歉,驾马出了门。

“种雪剑!”长恨踉跄两步,扯着嗓子喊。她大口地呼吸,胸口猛烈地起伏着,好半晌才平静下来。

她一时被种雪剑带得慌了神,眼下冷静下来,转身出了院子。她在南淮城数年,到底还是积累了些人脉,如今去探查应当是能查到踪迹。沈官人不是鲁莽的人,如今不回来恐怕是真的出事了,需得抓紧时间!

种雪剑驾马出门,一路直奔南淮城官衙。

听闻沈谛的死讯,他连夜驾马从大京赶往北方,日夜兼程,累死了数匹马。他身骑高马,每次风呼啸过他的眼,都是冷得人要落泪。

而当他奔至长白关,迟新意告诉他沈谛还活着,嘱托他照顾好沈谛,欣喜至于他却冒出火来——到底哪里来得这么无心的将军!离开时全无惦念!哪里来得这么荒谬的逃避!他宁愿和将军一起提刀杀回大京去,也不愿一看着将军如今颓废的模样!今日消失,莫不是将军又想摆脱他!

种雪剑一脚踹开了官衙的门,惊动了南淮城的太守。片刻后,官衙灯火通明,无数官兵进进出出,大街小巷地寻找一人。

“青云将军稍安勿躁,下官已派出官衙所有兵卒找寻,相信马上就能找到此人。”

南淮太守虽半夜被匆忙揪起来,但不过片刻已是官服齐整,美髯飘逸,恭敬克己地端坐在种雪剑下位,神情肃穆。

种雪剑摩挲着剑鞘,半抽出的重剑映着他阴沉的脸,声如沉钟。

“有劳秦大人。”他了解自家将军,以将军的身手和心思,这世间没有几个人能奈他何,就是怕将军自己想起一出是一出了。

“这应是下官本分,方才城门守卫来报,今日并未见到此人离开南淮城,想必是还在城内。只是不知将军所找是何等人物?这般急匆匆的……”秦打雄好心问道。

种雪剑“砰”地合上剑,秦打雄自觉哑了嗓子。

厅堂之内一片沉寂,只能听见那窗棂边的绿皮鹦鹉被火光惊扰,不断扑闪翅膀的声音。种雪剑目光落在那活物上,扫过鹦鹉被剪羽的翅。

“那是下官豢养的绿翘鹦。”秦打雄派人把鹦鹉提溜下去,“总是想逃出去,这冰天雪地一旦出去,它又无野性必死无疑,所以才剪了翅羽。”

“不是好鸟。”种雪剑收回目光。

他随着沈谛行军多年,也学得她几分看人的本事。秦打雄虽表面上恭谨利落,但处处都透露着一种怪异感。尤其那双狐狸眼,总像是在算计着什么。

“大人!”门外进来一位侍从,想要凑到秦打雄耳边说些什么。

秦打雄挥手制止,道:“只管说出来,没有什么话是大人不能听的。”

“禀大人,在城南大花楼发现了所寻之人的马匹!”

秦打雄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看向上座的人探寻道:“青云将军你看这……”

种雪剑的脸黑得像腊月的熏肉。大花楼,可不是一般的酒楼啊。

“不必再找。”

他设想过将军去向的无数可能性,唯独没想到此人居然是寻欢作乐不知归家。直到方才,他还在蒙骗自己,觉得将军定有他的深意。如今……将军,你到底在想些什么?罢了,随将军去吧,想来将军也的的确确是被大京里的那群人寒透了心。可是……将军,有没有想过他种雪剑的心?

官衙门外,种雪剑驾马离去。这场闹剧终于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