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承泽听着明馨仪的话摇头道:“母后说的,儿臣都懂,只是,在情爱上,儿臣始终辜负了子玉。”
他明白,自己的心中装的都是云清,再也装不下他人。
当年赐婚圣旨下来的时候,他拒绝过,父皇将他带到祖庙里问他何为君。
太傅教过他,他也记得很清楚,万万人之上者为君,君之下为臣。
父皇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你既知道你将来要成为君,身后承载的是万万人,为何却甘愿为情爱所困。”
“在其位,谋其职,负其责,尽其事,你是朕定下的储君,将来是要坐到朕这个位置上,为你身后这万万人谋福祉的。”
“他们爱戴你,拥护你,尊称你为太子殿下,如今你却要为一个女人抛弃你的子民,承光,你太令朕失望了,去坤宁宫门口跪着,看看你母后为了你做了多少。”
那是一向对他慈爱的父亲,在他成年后,第一次对他责罚。
他跪在坤宁宫门口,看着母后带病处理宫中事务,她说她这一生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一件后悔的事情,可是现在,她后悔同意父皇将他定为太子。
年幼时他也曾天真烂漫,可如今却越发变得不像他,不亲近父母,有事都是自己承受。
她是他的母亲,又怎么能不心疼他,毕竟他是明馨仪在战乱中怀上的,而那一年,乱世纷争,死人堆,白骨坟,遍地都是。
世家大族都想在这乱世之中分一杯羹,先帝的孩子也很多,那是她和雍帝经历过最黑暗的一段时光,夺嫡之争,也同样要了她嫡亲妹妹的性命。
因为战乱,她不得不跟着雍帝东奔西跑,险些流产,那时候她以为,这个孩子要保不住,但没想到,他却顽强的活了下来。
再后来,雍帝得到老和王的鼎力支持,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成功坐上如今的位置,代价是要娶梁晗。
她知道,这一天终究会到来,所以她不怨恨,甚至想过真心接纳梁晗,但是她却害的自己终生不能有孕。
所以齐承泽是她唯一的儿子,雍帝觉得亏欠她,在他三岁那年便将齐承泽册封为太子,对他寄予厚望。
雍帝盼望他能够成为比他更优秀的帝王,更希望将来他能将大雍带得更加繁荣富强,承光这个表字,不止是雍帝的期望,更是压在齐承泽身上的一座大山。
而齐承泽比谁都明白,既然坐在这个位置上,就必然要舍弃许多东西,比如情感,更比如云清。
明馨仪看着他的眸光,便知道他又想起当年的事情,她无奈叹息,未发一言,有些事情,他自己想不通,谁劝也没用。
“不说这些事情了,梁晗既然还敢出手,便是笃定我们拿她没有办法,再加上如今齐君赫的势力越发大,还有和王在背后出谋划策,倒是令父皇一时之间动不了他们。”
齐承泽抬眼看向明馨仪,虽然雍帝给梁晗的宠爱,一开始是假,可是这么多年下来,再加上两人之间还有齐君赫,要说雍帝的心中没有梁晗,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在雍帝的心中,明馨仪的位置自然还是胜过所有人,所以在齐承泽杀鸡儆猴的时候,他也没有阻拦。
“你可是在怨你父皇养虎为患?”
明馨仪坐在一旁,唇角带着一抹温柔的笑意缓缓说道:“梁晗的野心是被你父皇一点一点喂起来的。”
“承光,你还是看不透你父皇,在制衡之术上,你还是要多学你父皇。”
她没将话说完,却让齐承泽的脑中似是划过什么一般,他一直以为,在父皇的心中,梁晗也是有一席之地,如今想来,他的父皇才是真正能做到无情的人。
娶梁晗,是父皇对老和王的承诺,杀了和王和梁晗固然是最简单的解决办法,可人杀了,并不代表不会有另外的人。
万事有和王和梁晗在前面顶着,雍帝在后面做些什么事情也不会被指摘。
至于放任齐君赫,便是父皇的制衡之术,他作为太子,这一路太过顺利,再加上他的处事方法是雷霆之势,早已有许多大臣心生不满。
利益被损害,就会想要换一个人来继续帮他们维护利益,或者更准确的说,应该是想要博一个从龙之功,将来好像老和王一样,世世代代恩宠不断。
齐君赫没了,还会有其他人,可以是齐家人,也可以不是齐家人,所以雍帝放任齐君赫,将那些心怀不轨的臣子一一揪出来,将来好一网打尽。
“母后,儿臣明白了。”
他弯腰对着明馨仪说了一句,看着她眼中的赞许,他的忧心不无道理,但更要相信,明馨仪和雍帝患难夫妻的真情。
在雍帝这里,明馨仪最先,而后才是他自己。
从坤宁宫出来后,齐承泽抬头看着这昏暗的天,都说山雨欲来风满楼,如今这天,看起来倒真像是风暴来之前那片刻的安宁。
“殿下。”
熟悉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阮熹汀站在那对着他盈盈一笑,女子身上穿着一身浅蓝的衣裳,像是撕破这昏沉沉的天,走进来的亮色一般。
她始终是站在那,浅浅喊他一句殿下,而后再陪他走过长长的宫道回到东宫,他隐去眼底沉思,向她走去:“今日的天不好,随孤一道回去吧。”
齐承泽伸出手,看着她面上露出一丝诧异,阮熹汀也没有想到,有一天,殿下会主动牵自己的手,她将手搭上去,面上笑意更深。
“殿下可是冷了?臣妾带了衣裳。”
“不冷,倒是你,今后出来还需多添些衣裳。”
阮熹汀带着凉意的手被他握在手心之中,温热的触感令她心跳都有些跳的更加快,她嗯了一声回他:“臣妾今日做了殿下爱吃的水晶包,殿下今夜,不如来臣妾寝宫吧。”
听着她带着几分羞涩的话,齐承泽明白她的意思,她嫁给他已经有一年,却迟迟没有身孕,宫人们都说是太子妃不能生。
但实情却是他几乎从来不去她的寝宫,她却从未将这些话告诉任何人,独自承受,甚至还为他张罗侍妾。
想到这里,他握着她手的力道重了几分,而后开口:“好,子玉亲自下厨,孤定是要尝尝的。”
母后说得对,身边人虽不是眼前人,但人总不能止步不前,更何况,他已经娶了她,再冷落下去,对她更是不公。
云清是他的曾经,一年后她出宫也要有不一样的人生,就不要再继续惦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