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刘建超本来应该在家休息,却没有想到一大早就接到王芳的电话,王芳在电话当中意味深长地报告:“刘队,你知道吗?我们接到报案,说唐文强死了。”
这个消息如同一个重磅炸弹。
刘建超一下子懵了。
“什么?你说,唐文强死了?怎么可能?难道他自杀了?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我也是今天早上上班的时候才接到群众的报案,据说他昨晚开车去千佛乡,然后车掉下一个山崖发生自燃,人已经烧成了一具焦尸,车也烧成了光架子。”
刘建超瘫坐下来,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刘建超开的免提,刚才的电话也被白小飞听到了。
白小飞心中无比震惊,难以置信地问道:“王芳阿姨,你确定死者是唐文强吗?我前几天才见过他,怎么可能突然死掉?”
“我也不愿意相信。虽然他全身已经烧焦,可是他的手上戴着欧米茄手表,根据唐文强父亲的说法,那块表是他随身携带的,整个县城就只有他这一块限量版,几乎不会从手上脱下来。车也是唐文强的,车上还带着家里座机的分机。根据这些证物判断,死者的身份应该是唐文强。”王芳说道。
白小飞感觉脑袋被人重重地砸上了一拳,他仍然不愿意相信这个消息,便问道:“可是,他到千佛乡去做什么?那里什么都没有啊!”
“千佛乡有个千佛寺,我们问过唐文强的父亲,据说唐文强是去烧香拜佛,他去千佛寺的前一天曾经告诉他的助理杜小兰,说要去烧头香保佑自己。”王芳说道。
“烧头香……可是今天明明是中元节啊!也就是鬼节。一般来说,中元节祭祀以祭祀自己的祖先为主。他怎么会跑那里去呢?”刘建超疑惑地问道。
“你说的这个倒确实是个问题,不过谁知道呢?他这个高材生的思维,我们谁都搞不懂!”王芳无奈又自嘲地说。
刘建超继续说道:“这样,王芳,我今天还是和你一起去现场看看,待会见。”
说完,刘建超便挂掉电话,穿好衣服准备出门。
白小飞眼巴巴地望着刘建超,问道:“刘叔,可以带我一起去吗?”
“只要你不怕那种场面,我就带你去。规矩你都知道,不准破坏现场!”
“好嘞,遵命!”白小飞逗趣道,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完毕,跟着刘建超一起出了门。
刘建超,白小飞和王芳三人经过了近一个小时的颠簸,终于到达了出事现场。此时,县公安局的李玉春和另外两个公安还有一个法医已经在现场采集相关的证物。
车祸现场正好在一个急弯处,如果对路况不熟悉的话会觉得这是一条断头路。
李玉春见刘建超和王芳带着白小飞也来到了现场,便向刘建超简单汇报了一下现场的情况:
除了发现唐文强的欧米茄手表和家里的固定电话分机外,还在车里发现了没有烧化的“佛”字。看来唐文强来这里确实是为了烧香拜佛,但谁又知道为什么唐文强会在鬼节来烧香拜佛呢?真是匪夷所思。
现场挤满了从附近赶来围观和看热闹的群众,不知道谁听到了李玉春所说的话,顿时在人群之中传开了。
大家议论纷纷,有的说鬼节不能烧香,不吉利,这不把自己的命也送去鬼门关了;还有的说一定是撞鬼了,今天是鬼节,一定是被什么鬼把魂儿给勾了去;还有一个中年农民模样的妇人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县城连环自杀案的事,添油加醋地说这肯定是跟县城的连环自杀案有关……一个个围观的人把这场车祸传得玄之又玄。
刘建超看过现场之后,站在一旁陷入了沉默。车身已经只剩下铁架,车上的人也是一具面目全非的焦尸,几乎已经完全碳化,总之,现场看起来惨不忍睹。
王芳和白小飞见状,走到刘建超身边。王芳问道:“刘队,怎么了?这些场面你应该见惯不惊了,怎么今天却有点情绪低落呢?”
刘建超蹲在地上,直直地盯着已然烧成光架子的车,还有车里面那具焦尸发呆。半晌之后,刘建超语气沉重地问道:“王芳,你觉不觉得心里面堵的慌?”
王芳乐了,反问道:“我倒不觉得。刘队,我看是你心里不好受吧?曾经亲手追查过的嫌疑人,没想到却这样死了。这太戏剧化了。我理解,如果我是你,我肯定会很不甘心。”
“不光是这样,现在唐文强一死,我都怀疑当初把唐文强列为谋杀王悦的犯罪嫌疑人会不会是一个错误。”刘建超看了一眼白小飞,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白小飞自然知道刘建超看自己的那一眼意味着什么。当初刘建超坚持把唐文强作为谋杀王悦的嫌疑人立案侦查,白小飞也算是幕后推手。
沉默了好一阵,刘建超终于又开口说道:
“你们难道不觉得唐文强死得很蹊跷吗?一个西川医科大学的高材生,竟然跑到这坐落在荒村野岭的地方来烧香拜佛?我实在是想不通。如果要把唐文强的死和最近的连环自杀案联系起来那也不太符合情理!之前那些人都是自杀,可是唐文强这死法,未免也太惨了点儿。”
“那也未必。根据我们目前的调查情况来看。其中有两个头痛症患者是死于意外和疾病,而不是死于自杀。”王芳说道。
“可是,对我来说,那两个死者和自杀事件无关。到现在为止,我都不知道自杀事件的动因是什么。我也算是一个老刑警了,可是面对连环自杀事件,我却感觉力不从心。”刘建超感叹道。
“刘队,别这么想。如果所有的案子都能破,这个世界上也就没有所谓的悬案了。”王芳安慰道。
白小飞心想,之前答应过唐文强不会透露他通过自我催眠的方式查找“黑雾”的真相,可现在,唐文强死了。那么,这件事应该可以不用再保守秘密了。
看到刘建超那样烦恼纠结,白小飞忍不住说道:“其实,之前说县城里面的‘工人’很可能是下一个自杀案的受害者的就是唐文强……”
刘建超和王芳异口同声地惊问:“什么?”
“对,那天早上我接到唐文强的电话,他告诉我他要通过自我催眠的方式去调查过‘黑雾’的真相,为此还差点没命。他说他穿过黑雾之后看到了一片坟场,那坟地里全是之前被黑雾害死的人。除了我们所知道的自杀死亡的人,还有两个是我们曾经怀疑过的,一个是在医院死亡,另一个是发生意外死亡。他在坟场里还看到一个没有名字的墓碑,他费了很大劲才看到上面写着‘工人’两个字。最后,黑雾不断展开对他的攻击,他不得不从自我催眠的状态中醒过来。”
“你小子,怎么不早说?”刘建超大声质问道。
他的声音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纷纷扭过头来看他。
刘建超自觉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降低了音量收了收情绪道:“小飞,这么重要的事,应该早点告诉我们。有关工人的提示,我还以为是你的预感呢!现在好了,唐文强说下一个死亡的人可能是县城某工厂的工人,没想到死亡的人却是他自己。”
“我听到这个消息也挺吃惊的。”白小飞一脸歉疚道。他心想,要不是自己和唐文强达成了协议,恐怕唐文强也不会铤而走险通过自我催眠的方式去调查“黑雾”背后的真相。
“我认为,很可能是唐文强因为调查这个案子引起了黑雾的反弹,本来黑雾下一个目标是县城工厂的工人,但是因为唐文强通过自我催眠的方式突然介入,导致黑雾转移目标,把唐文强列为了下一个攻击的对象。”白小飞说道。
“我刚才最想不通的就是,唐文强作为一个医生,应该能很好地保护自己不会受到黑雾的袭击,怎么说也不应该这样意外的突然死亡。现在我终于能够想到这之间的因果关系了。”刘建超感叹道。
“你们说得都有道理,不过我还是保持我的合理怀疑。这个案子至少有两个疑点,第一:唐文强为什么会突然跑到千佛寺来拜佛,而且是晚上开车过来;第二,车为什么会被烧得这么厉害?有没有人为纵火的嫌疑?”王芳对唐文强没什么恩怨和纠结,所以她此时还能保持着冷静的思考。
“你说的对,在一切没有查清之前。还不能贸然下结论。”刘建超说道。
这时,唐文强的父亲唐志国和母亲李秀珍也赶到了出事现场。李秀珍一看到车上那具被烧得面目全非的焦尸就哀嚎了起来,“我的儿呀,你怎么都不跟妈说一声就走了!”说完,李秀珍就因为悲伤过度晕了过去。
两鬓斑白的唐志国还算坚强,可是,当他看到死者的惨状的时候,也忍不住老泪纵横。他不敢相信眼前这具焦尸就是自己的儿子,他不停地摇着头,喃喃自语道:“不,不会的,我家文强不会死的,这一定不是他,不是他。”
李玉春告诉唐志国,在焦尸的手上发现了一块限量版欧米茄手表,从商家的销售记录上得知,这块手表的买家就是唐文强。另外,车上还有被烧得已经焦糊的固定电话分机,经过公安局技术部的排查,证实这部电话分机机主就是唐文强。
唐志国再也坚持不住了,他一下子瘫坐在地上,两行眼泪无声地顺着脸颊落下。
唐文强的母亲因为悲伤过度而晕倒,已经被送往县医院进行救治。
唐志国留在火烧车的现场,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自责:“都怪我,都怪我啊!都怪我没有相信你,前一段时间还骂你。文强,你要是生爸爸的气也不用这么想不开啊!”
刘建超和王芳走到唐志国的身边,试图安慰这个可怜的老人,顺便看能不能问到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唐先生,您好!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顺变!请问唐文强来这边之前有没有告诉过您呢?”刘建超问道。
唐志国见问话的人是刘建超,心中升起一股悲愤。
“你滚开,当初要不是你,我儿子怎么会被当成是犯罪嫌疑人?我和我儿子的关系也不会搞得那么差。我现在虽然是个院长,可是在所有职工的面前却抬不起头。现在,我儿子的诊所生意也冷冷清清,都是因为你个龟儿子!”唐志国怒目而视,指着刘建超的鼻子骂道。
刘建超没有想到唐志国对自己的工作误解这么深,但是另一方面,他心中确实有一丝愧疚。
他知道自己当初把唐文强作为谋杀王悦的嫌疑人立案侦查肯定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不但会得罪唐志国这样在县城里面有头有脸的人物,而且还不能保证最后的结果怎么样。但是这就是他的职责所在,这就是他的工作,虽说他早已习惯别人对他们这些当警察的人的指责和谩骂,但是唐文强的死还是让他感觉很失落。他说不清那是怎样一种感觉,就仿佛自己曾经抓在手中的风筝突然断了线一样。
王芳拍了拍刘建超的肩膀,安慰道:“刘队,不要介意,发生这样的事,当事人的家属情绪激动是在所难免的。而且,我们也不是头一天遇到这样的事了。你休息一会吧,让我来跟唐老先生沟通。”
刘建超点了点头,他想,这个节骨眼上还是不要去招惹唐志国了。
王芳走到唐志国的面前,深深地鞠上了一躬。
唐志国把脸侧向一边,他知道王芳是县公安局里面的人。现在,他只要想到公安局曾经对唐文强进行过立案侦查的事情就气不打一处来。
“唐院长你好,很抱歉发生这样的事,虽然目前已经根据车牌、手表等物证确定了这辆车是属于唐文强,我们也基本确定了车里面的人的身份,但是现在还不能完全保证死者就是唐医生。所以现在需要做dNA检测,等比对结果出来以后才能正式确认死者的身份。”王芳说话的时候仍然保持着一贯的职业理性。
“不必了,我知道车里的人就是我儿子,他昨天曾经告诉我想去烧香拜佛,去一去最近的晦气。他还问我哪个寺庙比较好,最后我俩讨论完了就说去千佛寺,不过我告诉他说今天是七月十五中元节,可能不适合烧香拜佛,却没想到他真的去了。我该阻止他的,要是我不让他来,他就不会出事……”唐志国说不下去了,悔恨的泪水打湿了眼眶。
王芳看唐志国如此伤心,便不再说什么。不过,她还是觉得有必要从焦尸的身上提取可供dNA检测的样本留存下来,以备将来不时之需。
王芳对唐志国安慰了几句之后又回到了刘建超和白小飞的身边。她见刘建超仍傻傻地看着车祸现场,心情似乎仍然很低落,便说道:“刘队,要不咱们先回去吧!咱们在这里也帮不了什么忙了,有小李和法医还有技术部的同事在这里,不用操心什么。你今天本来应该休息的,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没必要这么拼命。”
“是啊,刘叔,”白小飞附和道:“唐文强出事,我也有一定的责任。都怪我没有把他自我催眠的情况早点告诉你。”
刘建超摇了摇头,苦笑一声道:“没什么,这也许是天意。之前我一直认为唐文强就是谋杀王悦的凶手,虽然最后因为证据不足无法给他定罪。但是,他就这样死了,我心里真是挺憋屈的。
我感觉好累!最近的案子,本来以为要水落石出了,没想到结局却出乎意料。王悦的案子是这样,整个连环自杀事件都是这样,我们把县城那些感染头痛症的工人聚集在一起进行隔离观察治疗,本来以为可以阻止下一个悲剧发生。可是到头来,我们却什么也阻止不了。我们好像从一开始就被人牵着鼻子走。”
白小飞对刘建超这番话感同身受,他相信刘建超和自己的判断,也相信王悦的自杀,唐文强一定脱不了干系。虽然因为证据不足而让唐文强逃脱了法律的制裁,但是,这并不等于唐文强没有做过那些罪恶的事。
“刘叔,不要气馁,王芳阿姨和我都在你的身边支持你,还有那么多同事都在支持你。一个嫌疑人被法院判了无罪,不等于他没有犯罪。有的时候,罪犯侥幸逃脱,只是因为我们发现的证据不够充分罢了。”白小飞似安慰着刘建超,又似在对自己说着同样的话。
“嗯,你们说得对。我不该这么感性。况且,这是我们的工作必定会带来的副作用。”刘建超勉强冲两人笑笑道。
这个时候,对现场的拍照和物证人证的采集工作已经接近尾声。李玉春抹着额头上的汗,微笑着朝刘建超一行三人走了过来:“刘队,芳姐,小飞,我这边的工作已经差不多了。时间也快中午了,要不到我家去参观参观?”
“你家在附近?”白小飞问道。
“对啊!我家就是千佛乡的。”李玉春微笑道:“说来奇怪!我感觉从今天开始脑袋就不痛了,也不晕了。”
“你吃药了吗?”王芳问道。
“没有啊,就是因为没吃药还没犯头痛症,我才觉得奇怪。”
“玉春儿,你这小子,这不是好事吗?你那样子,感觉好像还有点遗憾似的。我看,还是改天去你家吧,今天发生这么严重的车祸,后续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处理呢!”刘建超一脸严肃地说道。
“哎呀,刘队!您老难得休息一天,休息的时候还跑到现场来,真是够拼命的。反正这边离我家也挺近的,正好这段时间我家的丰水梨都已经熟了,我请你们吃梨,管够,不过撑死了我可不负责哈。”李玉春带着调侃的语气说道。
“春哥,太夸张了吧?给我一个星期,我肯定把你家吃破产。”白小飞笑着回应。
“就算你是头猪,你也没那么能吃吧?我家十几棵梨树呢!”
“吃不了可以兜着走啊,再说了,我还可以叫我们同学来一起吃。”
“小飞,你这脸皮可就有点厚了啊!又吃又拿的,还要叫同学。”刘建超嘴角露出一丝久违的笑意说道。
“哈哈,能吃是好事。走吧刘队,我们还从来没去小李家参观过呢!再说你今天本来就该休息,我们就趁中午时间去看看好了。”王芳赶紧补上了一句,生怕刘建超再一次拒绝。
“对啊,刘叔,这段时间我们的神经都太紧张了,适当的调整一下说不定有好处呢!”白小飞说道。
“好吧,既然你们都这么想去,那就去吧!不过小李,你要先把这边的工作安排好。”刘建超终于不再犹豫。
“Yes Sir!”李玉春敬了一个礼,然后走到另外几个警察和法医的身边,交接了相关事项之后就开着车载着三个人到了自己的家中。